韵荷柿子红了
柿子红了 昨天下午,编辑部的成员们正在办公室讨论稿子,李栋花老师忽然插了一句,说七月枣八月梨,九月柿子红了皮,怎么今年八月十五还未到,村子里的柿子全都红了。 柿子红了?其他几个人听了反应似乎不大,但这四个字于我,却仿佛是四个扑闪着翅膀的小精灵,连拖带拽,让我的思绪一下子穿越到了四十年前的故乡。 故乡是个小山村,位于峨嵋岭下,是我魂牵梦绕的地方。每到八月十五前后,便是柿子成熟的时节,亦是岭上最热闹的时候。那时候,故乡的田地是梯田,一层一层一层的,像极了生日蛋糕。至于那些沟沟壑壑,不能播种庄稼的地方,便长满了粗壮的柿子树和柏树。远远望去,满眼苍翠。中秋过后,岭上的柿子一夜之间就红彤彤了,挨挨挤挤挂满了枝头,染红了田野,点亮了天空,映红了孩子们的笑脸。别看柿子树多,几乎每一棵鱼鳞般的树身都被小刀刮出一片地方,踉踉跄跄刻着个人名。这些树大多数都有些年头了,是先辈们栽种的,属于自留柿树。我们祖上留下来共三棵。大伯、二伯和我们家各分到一棵。三棵柿树品种不一,大伯家的那棵是四川柿,个头比苹果还要大,但甜度稍逊,产量低。二伯家的那棵是芦疙瘩柿子,个头很小,顶部略尖,甜度高,果皮厚,耐贮存。我们家的那棵,个头适中,是最普通的麻子柿,周身缀满黑芝麻点,甜度适中,但皮薄如纱,吹弹可破,汁水特别多,最适宜旋柿饼。 柿子红了,没人挨家挨户吆喝,但大家似乎都心照不宣,像是约好了似的,早上一窝蜂地往岭上跑。那时候,山岭间多是羊肠小道,大人们用扁担挑着两个大箩筐,孩子们呢,每人手臂上挎着一个小竹篮,拖着带钩的长杆子,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开始往岭上窜。那几天,满山遍野都是人,都是女人们的谈笑声,都是孩子们的追跑嬉闹声,都是父辈们挑着扁担的“咯吱咯吱”声。那几天,游弋在蓝天上的云朵在笑,掠过树尖的那缕秋风在笑,站在枝头的那只花喜鹊在笑,晃着脑袋的狗尾巴草在笑,空气中处处弥漫着柿子香甜的味道,到处都漾动着农人们丰收的喜悦。那几天,整个峨嵋岭,浓墨重彩,美成了一幅醉人的画。 我们家的那棵柿子树,离家近,出了村门,拐个弯,上两个大土坡就到了。但要爬上那两个土坡却是有些难度的。第一个不太陡,还能小跑着上去。到了第二个,就让人有点望而生畏。坡很窄,极陡峭,壁立千仞,还带点急转弯,每走一步,都让人胆战心惊的。好在走的多,习惯了,扶着边上的土墙,踏着别人的脚窝窝,一脚挨一脚往上腾挪,只是我从来不敢回头往下看。那些年,根本没想过,父亲每次挑着满箩筐的柿子是怎么一步一步艰难走下去的。 父亲那时候,还很年轻,也爱臭美,穿着白颜色的衬衫,手腕上套着亮晶晶的手表,挑着两个筐子在前面走。我和大姐各自挎着一个小篮子在后面跟着。来到了柿树下,仰头看着满树的红柿子,像一颗颗红玛瑙缀在碧绿的树叶中,顿时馋意迭涌。父亲则不慌不忙,放下扁担,取下扁担两头的铁挂钩,递给大姐一串,自己则用挂钩勾住一个小篮子,很麻溜地上了树,很快攀到了树顶。大姐两手环住低处的树枝,用脚使劲蹬了几下树干,才勉强爬上了树,待树枝上站稳后,才伸出手示意我递上小篮子。那时候,我七八岁的样子,个子矮,胆子小,也不是爬不上去,是压根就没胆尝试。我眼巴巴地站在树下,一会儿瞅瞅父亲,一会儿瞄瞄大姐,骨碌碌着两只大眼睛,在枝叶间极力搜寻着。“爸,这里有个旦柿子。”老爸“嗯”了一声,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摘下一颗往自己嘴里一塞。“今年的柿子真是甜啊!”老爸站在在树上啧啧着。“大姐,这里还有一个软的!”我再次兴奋地喊叫着。大姐缓缓拨开树叶,伸长手臂,一点一点往前探,终于得手了。她捉起柿子,只听吸溜几声,“啪”空柿皮掉在地上了。我不停地给他们指点目标,不一会儿,树下就掉了很多的空柿皮。我默默捡起柿皮放进小桶里,心里多么巴望自己也能吃到一个呀。可是,脖子都仰酸了,这两个人好像忘记了我的存在似的。哼,树上的没指望了,我就在树下草丛里找,好在树下捡到一两个小鸟捣过的,蚂蚁啃啮过的,虽然外表豁豁牙牙,但放在嘴里,依然甜丝丝的,口齿生津,算是解了点馋。也许是老爸看我接篮子的积极性不是太高,意识到了什么,笑着冲我喊:娟,这里有个旦柿子,接着。我一回头,对着老爸扔柿子的方向,赶紧掬起两手掌,不知道是老爸太用力,还是柿子太软了,“啪”,柿子掉在手心里,顿时炸开了花,像是一摊新鲜牛粪。看我窘迫的样子,大姐站在树杈上,笑得花枝乱颤。但我却舍不得甩掉,像小猫一样,伸出舌头,一点一点把它舔舐干净。大姐看我贪吃的样子,也朝我扔下来几个。有的接住了,有的滚落在草丛里了。那些完好无缺的柿子,放在手心里,晶莹剔透,我真的不忍心一口吞掉。用手小心翼翼揭掉柿蒂,仿佛揭开了蜜罐的盖子,然后努起小嘴巴吮吸,里面饱满的汁水像糖稀,不,像从蜂箱里刚割下来的蜂蜜一般,甜糯糯的,缓缓流泻到嘴里,滋润着肠胃,然后那甜,一寸一寸一寸又漾到心里。 柿子挑回家,小心翼翼拾放在屋檐下的黑粘布上,黄灿灿的一大堆。捡回来的柿子皮直接扔进醋缸里釀醋。软的半软的整齐码放在木方盘和木簸箕里,坚硬的放进大瓷盆里。像那些半软的,母亲会用温水给我们泡着吃,俗称暖柿子。只要水温恒定,基本两天就可以开吃了。秋日农活忙,每天早上起来,我和大姐迷糊着眼,先从温水锅里捞两个暖柿子,就上半块馍,边往嘴里塞边往地里走,算是早点了。那些全软的,母亲则会趁晚上闲暇时拌上点面粉,给我们烙几张香软可口的柿子饼,算是对我们的犒劳。对于那些硬柿子,微红的用咸水泡在大水缸里,全红的用来旋柿饼。咸水是从8里之外的下晁村深井里淘来的,缸里只要不沾铁器之类易腐蚀的东西,柿子至少能吃到明年开春呢。尤其冬天,外面雪花飞飘的时候,用小擀杖敲开缸里的冰渣子,偷偷打捞两个出来,围坐在火炉边,一个放在炉沿烤着,看它“滋滋滋”地冒着热气。一个捧在手心,一点点啃啮,那滋味,冰冰甜甜,真是解馋啊,比现在五花八门的水果不知道要好吃多少倍呢。抑或,没柿子可打捞了,肠胃里却空泛的很,索性便把葫芦瓢按进醋缸里,舀上半瓢子柿子醋,小口小口地咂摸,妈呀,清澈透亮,酸酸爽爽,真是醉死个人。那时候,小脚奶奶还健在,父母忙着率领我们抢收地里的庄稼,她老人家呢,就巅着小脚负责在家里旋柿饼做饭。奶奶的旋柿饼技术特别高超,只见黑色的旋刀在她的手指间飞快舞动,一匝一匝一匝,一颗柿子基本三圈半到四圈,又薄又长的柿皮宛如盘曲的金龙在夕阳里熠熠生辉,一条挨一条,密密麻麻搭在木架子上,感觉它们像是要随时飞回天庭。削好的柿球一个挨一个穿在荆条上,挂在屋檐下的钉子上,宛如一串串的红灯笼,顿时,满院子都有了喜气,都有了生机,那些平日里的重重烦恼也因它们都烟消云散了呢。 那时候,真好!村风祥和,邻里互往,奶奶健在,父母盛年,我们姊妹仨小鸟般整天绕在他们身后,叽叽喳喳,无忧无虑,在堆满棉花果、玉米棒、红薯蔓、升腾着缕缕炊烟的小院里,你追我,我追你,嬉戏打闹,满院子都溢满了我们的笑声。 如今的故乡,土地全部流转给一个葡萄酒庄了,峨嵋岭被彻底推平后全部栽上葡萄苗,那些历经沧桑,刻满了几代人心酸悲欢的老柿树被铲除的一棵都不剩了。村子里空荡荡的,田野里空荡荡的,小院子里空荡荡的,不知道那些曾经欢笑劳碌,穿梭在田间巷道的人们,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柿子红了,我的眼眶红了。 作者简介韵荷,70后,任省报驻运工作站主任多年,河之东文学平台副主编,盐湖文化研究会秘书长。一朵芙藥,开过尚盈盈。相信只要坚持做自己,世界就会给我们的锦上添满喜欢的花朝月夕。著有散文集《遇见自己》。 一曲河东文化的长歌,一部浸满乡土情怀的力作1本书是河之东梁孟华的散文合集。作者以宽广的胸襟、酣畅的文风谱写了一曲河东文化的长歌。 2该书系晋南乡愁文化散文集。受到原人民日报副总编,全国中小学教材总顾问梁衡先生的大力推荐。 3该书文章多写河东趣事,时代、生活、泥土气息浓厚,深受广大读者喜爱,其中多篇文章入选初高中语文阅读试题,被学习强国推荐为大学生、中学生必读书目,热忱欢迎天南地北、五湖四海的各位客官,加强联系,以文会友。 购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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