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银田概况

银田古镇,又名银田寺,位于美丽的湘中平原,这方热土,历五百余年沧桑,几经建制沿革变化。从历史变迁中了解银田历史,从银田发展中知晓银田大事……

古镇银田,自大汉至清嘉庆年间,历代隶属长沙府湘潭县,称“七都”之地,辖“十一甲”,处湘潭、湘乡、宁乡三县交界处。

清嘉庆年间,行政区域废“都、甲”制改“镇、乡”建制。原湘潭县七都之地成为建制镇——“银田寺镇”。以境内的古庙“银田寺”命名。

民国初期“银田寺镇”再次改变行政建制,分为六乡二镇,六乡分别为:杨林乡、韶山乡、永义乡、如意乡、良湖乡、清田乡,二镇分别为银田镇和清溪镇,但人们习惯上仍以“七都银田寺”作称谓,但有了“上七都与下七都”之分。称银田镇一带为“上七都”,清溪镇一带为“下七都”。“银田寺镇”仍保持了以古庙“银田寺”为中心,方圆四十余华里的版图,东接湘潭县姜畲、石潭,南至湘乡县大田、西至瓦子坪,北至宁乡道林。

民国36年(年)废区并乡,银田寺属湘潭县清田乡。

年月,湘潭县划一市八区,银田寺属湘潭县第三区。

年设立银田镇。

年9月日撤镇,并入韶山人民公社。

年复设银田镇,辖青石、南村两个大队和三个居委会。

年月,原银田镇和原银田乡合并,设立新的银田镇。

目前,银田镇行政管辖范围约28平方千米,总人口约人(其中城镇人口约人,流动人口约人)。辖有8个行政村和个社区,分别是茶园村、凤家村、华南村、长田村、夕丰村、银田村、南村村、青石村及银田寺社区。

镇域内农林用地占80%以上,自然生态格局保留完整、山水田园格局明显、生态本底优良;韶河、银河及其灌渠构成的独特水系,流域面积广,水资源丰富。境内韶山灌区是湖南省最大的引水灌溉工程,兼具灌溉、工业供水、发电、航运、防洪排涝、养殖等综合利用功能。

银田镇交通条件优越,境内有韶山铁路、沪昆高速公路、S省道以及多条县乡道,规划北移线、武广大道等区域道路穿越镇区,交通便利。

作为湘潭市三个特色小城镇之一,银田镇打破行政界限和城乡分割,着力打造S沿线经济发展带,恢复古镇、古街面貌,启动镇区提质改造工程,建设观光农业,创新旅游产品开发,吸引游客、积聚人气。

银田镇未来确立以“特色旅游”为主题,实现“山水、田园、文化城镇”的建设构想,按照产业发展与城镇建设互动的发展思路,突出重点打造、示范引领和产业带动的建设策略,通过借力优势区位、发掘地方文化、完善基础设施、提升服务保障等措施,达到“重塑文化古镇、发展旅游重镇、打造江南名镇”的发展目标,着力打造韶山旅游名片,奋力建设成区域后花园和会客厅。

二、地名轶事与人物传奇

银田寺、张公桥、云湖河这些地名非常古老,虽经岁月风雨的洗刷,面貌已有很大改变,然而从那些古老的地名中,我们可清晰寻找到银田古镇发展的历史轨迹。仔细品味这些特色鲜明、风雅幽默、形神兼备、历史悠久的地名,从中领略银田古镇所特有的风采,让我们感知这段厚重的历史。

古“云湖”—白龙和黑龙的传说

传说古老的时候,云湖河并不是一条小河,而是一个首尾长二十余华里、宽二华里的狭长湖泊,名叫云湖。湖首起自现今韶山市永义乡境内狮山与侧岗山形成的“山嘴”,尾至现今湘潭县境内云湖桥镇,那时,湖边有一座小山斜向延伸,形成天然堤坝状,将湖水围住。明永乐年间,突然湖中骤起一巨大旋涡,湖尾的小山也轰然崩垮。满池湖水尽失,仅留下湖中部水流不息,这便是后来的云湖河,原有的湖底,便成了云湖河两岸的河床。

关于云湖河,有这样一个传说:

云湖中,有两条修练的蛟龙,一条白龙,一条黑龙,白龙是一条好成,它出水之时总是风和日丽,它为两岸的农田庄稼耕云播雨;黑龙是一条孽龙,它每次出来都会狂风暴雨,引得附近山洪暴发。

它们修练了几千年,一日,忽然得到玉帝召唤的消息,要它们飞升上天,并说,先至天庭者得仙位,后至天庭者贬下凡间重新修练。

玉帝是知道小黑龙很霸道的,力气也很大,小白龙如果真与它争抢,肯定占不了上风,于是,他托观音菩萨带了一个梦给附近庙里的一个和尚:“明天拂晓,湖里的白龙和黑龙都要升天,先到者占仙位,后到者贬下凡间重新修练,你去告诉当地的百姓们,看他们希望哪个先升”。接着,菩萨又嘱咐:“白龙和黑龙升天时,会变成一条白牛和一条黑牛在湖边打斗,你让百姓们帮助他们爱戴的龙吧”!和尚听了,便把这事告知了湖边的百姓。

百姓们听了,都心知善良的白龙是争不过霸道的黑龙的,个个心里很着急,有一个猎户听了,对大家说:大家都莫着急,我自有办法帮助白龙。

这猎户箭法很好,平日里打野猪射老虎,总是百发百中的,百姓们见他说有办法,也就都围凑一起,一个医药郎中说,野猪老虎都是凡间之物,而这蛟龙是修练千年的半仙之体了,单用弓箭只怕没有用,如果将箭涂上毒药,那黑龙不死也伤,争不过白龙了。大家点头称“是”。

第二天早上,天刚朦亮,果有白牛和黑牛在湖堤打斗,猎户潜伏不远处,将毒箭瞄准黑牛用力射去,却不曾想到黑牛非常狡猾,毒箭近身之里忽的将身一躲,将白牛顶在前边。毒箭不幸射中了白牛,黑牛乘着白牛受伤之机,显了真身,在湖中奋力一搅,湖水顷刻翻起巨浪,接着它长尾一扫,飞上天去。巨浪拍向湖堤,堤坝即将崩溃,白龙见状,也显了真身,将受伤的躯体横在决堤处,然而却是力不从心了,它被湖水冲到江边,不久就断了气。百姓们知道了很伤心,想用织来盖房子的草串将它的尸体复盖,可是盖了一截又长出一截,观音菩萨在天上看到了也很感动,变作一老者来指点百姓,从头和尾两端向中间来盖,果然很快将尸体盖住了。白龙的肉体留在了江边,它的灵魂被观音菩萨带往了天庭;在盖住白龙的那一瞬间,人们看到,一条彩色云带久聚不散,向西天飘去。

为了纪念善良的白龙,人们在云湖决堤处修建了“白龙寺”(今湘潭县云湖桥镇内)。而掩埋白龙尸体的地方,就叫“烂龙巷”

红庙和白庙—几经风雨观历史

古镇中心,有相隔不远的两座庙宇,红庙和白庙,朔其来源,是在五百多年前。

自大汉以来,行政区域划分,是为府、县、都、甲、乡;元、明两朝,虽改朝换代,行政划分依然雷同,直到清嘉庆年间,古镇银田,均隶属“长沙府、湘潭县”,称为“七都”之地。

元朝,蒙古人入主中原,对汉人实行血腥统治。他们把臣民分为九等,汉人是最下的一等,随意杀戳或奴役,为了防止汉人的反抗,还规定汉人不得拥有刀具,五户人家只能共有一把菜刀。苛严的等级制度和民族压迫,激起汉民族人民的奋力抗争,许多地方暴发农民武装起义。

元朝末年,湖南湘潭境内七都之地,就有陈氏二兄弟的一支农民义军,他们号称八大王、九大王,在杨林石屏和黑石(今韶山杨林乡)结寨聚义,深受民众拥戴,队伍迅速扩大到湖南湖北。据说,这两兄弟举旗的前一夜,发生了一件怪事情:那夜风急雷爆,附近一个叫西竹庵的山上,大楠竹都被雷电劈开,竹节处能看到一个符影,好象是一个将军手扶骏马,一只脚已踏上马鞍。因此,许多百姓认为,陈氏兄弟是真龙天子降世,于是,义旗一举,山呼海应。

然而,他们起义不久,朱元璋就推翻了元朝皇帝,建立了大明朝,各地的义军审时度势纷纷归顺,只有陈氏两兄弟,仍凭着百姓的拥戴和较强的军事实力,割据两湖,欲与朱天子一争高下。朱天子碍于江山初稳,民生需要休养生息,便将陈氏兄弟割据一方之事放遂一旁。

数年后的一天,朱天子闲来无事,找来旧臣刘伯温叙谈。

这个刘伯温,年轻便入道门,不但熟读兵书,还研习周易术数,上通天文下知地理,断事如神,甚为奇妙,中年辅佐朱天子平定天下,封为军师,后世人将他与三国时期足智多谋的诸葛亮并论相提。

可这朱天子平定天下之后,诛韩信,杀萧何,让一干功臣寒心,于是许多人弃了官职回家享清福。

这刘伯温也是个聪明人,借修行悟道之名辞了官,天南地北,游山玩水,好不逍遥自在。这日云游后回到京城,免不了去天子面前朝拜一番,拜毕本欲起身离去,不想被这天子留住,硬要与他叨唠一番。

朱天子生活节俭,是个有点小气的皇帝,他留刘伯温一起喝酒闲谈,桌上一杯薄酒,桌中放一盘子,盘上扣了一只大碗。天子对刘伯温说:“我知你能掐会算,你可知道我这盘子里装的是什么?猜得着,这便是你的午餐,猜不着,饭都没得给你吃”。刘伯温听了,掐指拈须,微微一笑,道:“此盘中之物么?又象太阳又象月,却被金龙咬一缺”。天子听后大笑“赏给你啦”!打开扣碗,里面是一只烧饼,已被咬掉一口。

朱天子要刘伯温算算国运,刘伯温连说不敢,朱子说,“我也知没有永固的江山,几十年或几百年,都自有天数,我只是想知道日后新主何人,你且算来,我只当戏言,绝不降罪于你。”刘伯温知道这天子难缠,只得边吃烧饼,边与他聊了起来。他们谈的是大明朝的国运还有五百年内必出的大事情,具说流传至今的“烧饼歌”就是有人根据朱天子与刘伯温的这次闲谈编撰出来的。

闲谈完毕,朱天子问刘伯温,你游山玩水这么多年,可看到什么风水宝地没有?刘伯温告诉朱天子:“拜名山,访圣岳,风水宝地有一个,便在那湖南湘潭七都境内,五百年内出真命天子!”朱皇帝听罢大吃一惊。

湖南湘潭,这个地名一经刘伯温说出,便搅动了朱天子的心思,他想起了陈氏二兄弟,那是压在他胸口上的一块沉重的石头。他想,如果还不解决这个问题,放任他们的实力变大,其结果,只怕不是江山易主,也会江山二主。

朱天子有些寝食难安,最后决定兵发湖南,剿灭陈氏兄弟,由于陈氏兄弟深受湖南人拥戴,朱天子便以“平叛”为由血腥屠杀湖南人,这就是史载的“朱元璋血洗湖南”。

大兵压境,陈氏兄弟寡不敌众退守杨林黑石和石屏两寨老巢,凭着山高路险,以弓箭和石头据守山寨,明军久攻不下,死伤无数,这时明军中一将军想到了兵书上的“火牛阵”,心生一计,以山羊替代牛。他让士兵在方圆数十里的百姓家抓来几百只山羊,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赶到山寨下,在羊尾上点上油灯。羊被烧痛了,便拚命往山上跑,山林到处着火了,守寨的士兵以为明军攻上了来,将弓箭石头一通乱放。弓箭和石头都用完了,明军在天亮时冲了上来,山寨攻破,陈氏兄弟荒忙逃窜,被俘后便被杀害。

至今,银田镇(南村村)境内留有封子冲、捉子口、关子冲、灭王塘、马王岭、龙坑岭等一些地名,“子”即为天子,“王”即为大王,就是陈氏兄弟被围、被捉、被关押和被杀害、埋葬的地方。

一番杀戮,湘潭县境内十室九空,良田荒芜,哀鸿遍野,直至永乐年间,皇帝朱棣巡幸两湖,看到这般观景,他可惜这肥田沃土无人耕种,便下令将邻省湖北、江西、福建的居民大批迁了过来,湘潭就成了群族杂居之地,五里不同音,十里不同俗,大多数移民来自江西,自此湘潭人称江西人为老表,就是因这种血脉亲缘的关系。

迁居而来的移民们害怕这遍布血腥的土地存有“煞气”,多生恐慌,朝庭即令地方政府建造寺庙,超度亡灵,保佑众生。古庙“静安寺”为此建成,为了体现哀悼和肃穆,静安寺有别于江南其它寺庙,庙墙为粉白色,远远地就能看到,故静安寺又称“白庙”。庙内供奉着如来佛祖和观音娘娘。

江西移民为了自身的凝聚力和维护自身利益,建造了江西会馆,其外形与寺庙相似,但红墙碧瓦,显示着几分炽烈,人们称它为“红庙”。会馆内有东西两个厢房,一厢供奉着观音娘娘,求保平安,一厢供奉着武圣关公,以示义气。遇着需要协商的事情,大至商家矛盾,小至儿子不孝、媳妇不贤之类的家事,都会由江西士绅中选举产生的会长召集相关会员来这里商议解决。

经历二百余年,湘潭七都之地渐渐地繁荣起来。

不等湖南境内的“王者之气兴起”,大明王朝即在“满鞑”的铁蹄下灭亡。一些溃败的明军将领不甘国破家亡退至湘中,湘潭七都西南部境内崇山纵岭成为他们的驻扎地,首领们蛰伏于寺庙、会馆之中,在当地民众的支持下组织义军,从事反清复明活动。湘潭七都之地再次遭遇生灵涂炭、十室九空的惨景,白庙和红庙毁于战火,庙内僧人也遭杀戮。数十年以后,清乾隆皇巡幸江南,重复明皇朱棣的决策,从江西人口集中的地区驱赶大批民众来开发荒地,重建寺庙,七都之地又因大批新移民的到来而繁荣起来。

清嘉庆年间,二个来自江西的僧人栖居破损的静安寺内,一日,他们在庙前的河滩边开荒种菜,挖出一窖银子。于是,他们在当地信众的帮助下,重建寺庙。白庙恢复了它的原貌,但静安寺从此改名叫“银田寺”。

张公桥——财主官人求子禄

明英宗年代,有一个财主叫张嘉言,虽是家财万贯,却年近五十也没个一儿半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且不说,眼看着夫妻双双都要进入白发年龄,万贯家财无人继取,风烛残年只怕也很孤凄了,心里很是着急,他听说白庙的菩萨很灵,就去庙里拜菩萨。

一日,菩萨托梦给他:“只要你修桥铺路,积善行德,就一定能如愿以偿”。于是,财主又来到佛庙,在菩萨前许下了“修一百座桥”的宏愿。

他散尽家财,也四处募捐,在白庙附近方圆数里的河渠沟坎上,修建了大大小小百余座桥。其中最大的一座桥,就修建在白庙前的云湖河上。人们称之为“大桥”

桥身整体由大理石砌成,高大结实。有三个上部呈半圆的拱形桥洞,桥面十余米宽,中间是小推车辙道,两边是行人道,桥上还修有水府庙,供附近百姓祭拜河神,两端桥栏上,左右各雕刻着两只石头狮子,桥坡为大理石阶梯,阶梯上留有方便大马车过桥的双车辙道,其整体形状,有点象我国古代有名的赵洲桥。

两端桥边还各修了一个宽敞的码头,方便河里的客船货船停泊靠岸。这座桥,不但方便了附近民众的出行,也让白庙前的这条道路成了连通三县的交通要道。这个以江西移民聚居为主的地方,也因此渐渐繁华起来。白庙的香火也越来越旺了。

也就在这一年春天,年近半百的张嘉言夫人怀了孕,不久就生了一个男孩,夫妻俩视若珍宝,精心培养,这儿子聪慧灵利,少年得志,金榜题名,考中了进士,后来去了京城做官。儿子四十余岁回乡省亲,乡亲们都来看望,一行人马路过张公桥,那时,他父亲已经作古了,为了纪念父亲,他为石桥题名为“张公桥”。自此,这座有名的“大桥”又被称作“张公桥”。

数百年来,这座古石桥经风沫雨伫立在云湖河上,每当山洪爆发时,洪流咆哮着穿过桥洞,漫过桥面,但张公桥从末垮塌过。不论是本地居民还是远方游子或是过往客商,打从桥面经过,人们无不感怀张公的恩德,而听了关于他的传说,人们更愿意相信佛祖的神奇。

公元一九四九年前

张公桥伫立在云湖河上,南北横跨,也成为这个古镇的一个风景。它的上游为西,下游为东。

站立桥中,古镇景致尽收眼底,风光无限。桥的上游,远远眺望,仙女峰巍峨挺拔,览群山如子,稍往近处,侧岗山、狮子山左右相峙形成山嘴,河水跳跃跌宕越过山嘴,又围着侧岗山脚划着弧圈绕行,河水蜿蜒清丽,形成深浅不一的水面,这里是渔虾生长最多的地方,最有名的是红眼草鱼和鲤鱼,还有石鲤、花袍子、梭游鱼一类小鱼,黑白花绿,成群结队,深水中游弋,浅水中嘻戏。每日里,从太阳初升至日落黄昏,渔民们或撑着小竹筏带着鸬鹚鸟捕鱼,或划着小木船张着鱼网打捞,滟滟波光伴渔歌互答,仅一华里的河湾,也呈现出江南水乡妙景。

桥的下游,不远处的龙坑岭与樟木山一高一矮紧紧相连,形成凹形,太阳初升,就象一个巨大的金球旋转着从凹中冉冉升起,旭阳透过晨雾,广袤的山川美不胜收;山下的河面是一道栏河坝,宽宽的堤坝阻挡了西去的河水,使这段河面变得流缓水深。堤坝上有高高的吊塌,将下游来的运送货物和客人的小木船吊入堤内。堤内河水幽深暗绿,小船悠悠晃晃,井井有序地靠拢停泊的码头。

河堤两岸,间或着挺立的白杨、紫槐和婆娑的垂柳,春来垂柳茵翠,槐柳开出串串紫花飘荡风中,平坦、宽阔的河床上肥田沃土,紫云英和油菜花争妍斗艳,一片紫红一片金黄,农舍星布于鸟语花香之中。

石桥北边,着几条东西走向、长百余米长的街道,分别叫作半边街、河街、老岸街。清一色大理石板铺成的街道,两边是青瓦阁楼式的木屋,都是做生意的店铺,生意十分繁杂。最长的街是河街,西端是叫白庙,东端是“红庙”,庙宇飞檐流翘,暮鼓晨钟,梵音袅袅......南边靠近河边,仅有一条呈拐角状的小街,叫做四亩街,是镇上最繁华的地段,也是商贸集中地方。

银田镇于上世纪五十年代修通公路,六十年代修通了铁路,云湖河和大石桥失去了作为水陆交通枢纽的重要作用。经贸中心向交通方便的公路、车站转移。七十年代治理韶河,河道由弯变直,大石桥依原样拓宽,但桥上的水府庙、石头狮子都被毁掉。桥栏上“银田人民公社扩建”的汉白玉石牌,让古石桥打上了“改天换地”的时代烙印。

四亩街——江西移民辟新街

现今银田镇沿河一带,北边有老岸、河街、半边街,这几条小街,始建于清嘉庆年间,唯独南边的四亩街,虽然一度成为镇内最繁华的地段,但历史并不久远,它始建于民国六年。

银田镇人大多数祖籍江西,几百年间,人们离乡别祖来到这里安家落户、开枝散叶,奋斗一生吃苦受累为的是福荫子孙,人们以创业为荣,败业为耻,尤其是祖先田地家产,除非性命攸关,否则决不转卖。

为此,尽管一河之隔,还有石桥相连,北边商贸繁华,而南边有一块地势较高的坡地,坡地种着稻田和蔬菜,只有靠近桥头的一端,边上盖有两间不大的房子,开着小杂货铺。另一端便是河滩,沙石裸露,一些渔民们在那里停船晒网。

民国初年春。一对年轻江西夫妇为避战乱,千里迢迢来到镇上寻亲。丈夫叫周菊生,妻子叫熊四贞。他们找到了堂叔周泗海。

堂叔周泗海是九岁随父亲来湘潭的,父子俩勤劳创业,除在湘潭县里开有银铺宝号“盛泰”之外,在相隔数十里的银田镇麻园里置了田园产业。周泗海年近五十,膝下无儿无女,得知菊生的父母在战乱中离散下落生死不明,便有了收菊生为“养子”的念头,他回到湘潭与父亲商量,父亲应允,但为了考验夫妻俩是不是勤劳厚道之人,除收留小夫妻在银田定居之外,并没有给予经济援助。

四贞本是江西南昌一大户人家的女儿,在娘胎里就与菊生定下了婚姻(指腹为婚),因为他们的父亲是盟兄弟,尽管周家后来家道破落,但熊家仍履行了诺言,将四贞嫁予菊生。四贞对父母心有些怨气,决定一生跟随丈夫并永不回娘家。

四贞幼读书文,能写会算,也曾帮父亲打理过生意,她知道菊生也有家传的“金银首饰加工”手艺,于是,她决定卖掉陪嫁的所有金饰,与丈夫在银田建家立业。

然而,这个镇上,能做生意的地方已拥挤不堪,没有一个可以用来建商铺的地方,她看到南边河边的那垅坡地,不免动了心思。四贞告诉菊生:“这垅地处在南北成一线、三县一座桥的地方,虽在河边,却是一块鱼跃形的坡地,若是把房子建在鱼背上,不但有好的风水,就是河里涨大水,也是很难淹到。”

菊生听了四贞的话,出面恳请养父为他们做主,想办法在这块地上弄一个安身的地方。当时,养父担任镇上江西会会长,人缘很好,他听了菊生的想法,觉得“媳妇”是个有头脑也有志气的女人,也就以养父的身份带着小夫妻俩去找那垅地的主人。

那是袁家的一块面积为四亩的祖业田,主人叫袁四庆,他的祖先是明英宗年代的一个道台,奉皇上之命带领一族人迁居到这个地方,河边的几十亩田地就是那个时候买下的,传到袁四庆手上,算来已经五百余年了。四贞和菊生想要在这里买地,可说好说歹袁家就是不肯卖,但禁不住夫妻俩的苦苦哀求,袁四庆答应将中间的一垅租了出来。夫妻俩如愿以尝,便在这垅地的最高处盖起了三间土砖屋。

四贞和菊生在这里安定下来,几年经营,将首饰加工店做得风生水起,小日子渐渐滋润起来。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民国六年,云湖河源头山洪爆发,洪水泛滥将两岸的房屋冲毁,四贞和菊生积挣的家业几乎遭受灭顶之灾。

也许是老天爷的眷顾,危难时刻,四贞娘家的哥哥经多方打听找到了他们。告诉她,父母很后悔将女儿嫁给贫穷的菊生,要接她回南昌,可她不肯依从。不久,南昌战乱,四贞的哥哥也举家迁到湘潭县姜畲镇,并开了“熊宏鉴”银楼,置办家业田产。哥哥有些心痛妹妹,将大笔财产赠送给她,同时,菊生的养父此时也离开银田寺去湘潭陪伴父母,不久又一起回了江西老家,临行前卖掉了大部分家产,也留下小部分田产由菊生继承。同年,菊生接任了养父的“江西会长”职务。

菊生为人豪侠仗义,又与当地船帮老大何文辅和染坊老板沈宏发做了结盟兄弟。凭借各种人际关系,菊生再次向袁家提出了“买下所租宅基地”的请求。碍于各种关系的压力,同时看到菊生也出了大价钱,袁家只得同意了菊生的请求。听到四贞看中的是一块风水宝地,何文辅与沈宏发也决定在这里买地盖房。

四贞依照娘家居住的“绣楼”格式,盖起了了砖木结构的楼房,楼下前面开着店铺,开着“周宏兴”首饰店,后面是厢房,楼上是四贞和菊生的住房。楼房后面配有厨房杂屋,临近河边是吊脚楼。厕所在吊脚楼的一角上。吊脚楼由四条粗大的木柱立在浅水中的石墩上支撑着,河岸繁茂的柳树掩映楼窗。

何文辅和沈宏发相继依样建房,何文辅建在相邻隔壁,用来出租船只、制造和维修渔具(后来两个儿子分家,其中一个将分得的一半房屋卖给韶山冲一位姓成的财主开了米行)。沈宏发的房子建在对面,用来开布匹印染坊(数年后也卖给本家亲戚经营)。袁家眼看着这块地不再完整,不适合耕种,也就依序建了一些房屋用来转卖和出租,陆陆续续两年中,袁家的四亩地全都成了店铺,所连成的街便就叫作“四亩街”。相对桥北边几条街道上房屋,四亩街的楼房要高大得多,显得较为气派。

便利的交通使四亩街不久就成为银田寺镇最繁华的地段,商铺鳞次栉比,百货行、杂货行、绸缎庄、白铁铺、铜匠铺、金银首饰铺、豆腐店、染坊、饭店、药铺、米行、渔行、漆器铺、裁缝铺等等,一应俱全。

打抱不平的女先生

民国初年的秋天,镇上发生了这么一件家喻户晓的事情。

献姐姓彭,祖籍江西,她性格刚烈,是镇上有名的“女钢棍”。

那时人们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传统,有点文化、泼辣能干的女人会被人冠以“女钢棍”的名号。献姐的父亲本是“哥佬会”的大哥,清未时,因为替人打抱不平被官府迫害至死了,献姐是他的独生女,特殊的家庭背景让她不但有些文化,而且从小还练有一身武艺。虽说是一双三寸金莲的小脚,却不像一般小脚女人那样弱不禁风,漂亮的绣花鞋底下是一双尖型的铁鞋掌,臂力也强悍,挥掌踢腿,几个普通汉子还近不了身,人们说她从父亲的身上凛承了肝胆侠义的风范,亲切地称她为献姐。

献姐未曾出阁,招赘了一个教书的夫婿办私塾撑持门庭,自己也跟着当起了“女先生”。平日里,总有二三十个大小不等的学生来上课。

连年大灾,乡民们食不裹腹,更无钱交纳孩子们的学俸,一个个悄悄退学。

十二岁的牛伢子是个乖巧聪明的学生,让献姐十分喜欢。这天,他没有走进教室,泪眼汪汪地站在门口。

献姐看到了,便问:“小牛,怎么了”?

“我要退学了,不能来上课了”。小牛说。

这个得意门生要退学,献姐实在舍不得,上完课后,她来到牛伢子家。

一个佝偻着身子的中年汉子出门相迎,献姐认得出,这是牛伢子的父亲,一些时日不见,他老了很多,屋内的床上,躺着一个中年女子,不时地发着阵咳声,不用说,那是牛伢子的娘。

“老师呀,牛伢子不能来上学了,这些年难为老师了呀,牛伢子,过来向老师磕个头吧。”

孩子听了,赶忙双膝跪地,献姐双手将他拉了起来:“别,别这样,牛伢子他爹呀,让儿子读完这期书吧,我不要他的学钱......”

“老师呀,我家哪止是学钱的事情呀,只怕要揭不开锅了,我是想让牛伢子到店里去当学徒了呀......”

“孩子他爹呀,当学徒可是个苦差事,孩子还小呀”。

“我也知道孩子还小呀,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是想给他找条活路呀,这年月呀!”接着,牛伢子他爹向献姐道起了家常:“先生呀,我家原本也是江西籍人,祖上搬迁过来时买有几亩薄田,一直传到我这一代。几年前孩子他娘患了痨病吐了血,不治就只怕要被阎王收了去的。不得已,我才将田地抵押给了张老财,抵押之时,他见我们要钱急用故意刁难,田埂水氽均未丈量进去,如今遇着灾荒年还不了债,田也收回无望了,这实际上是被迫贱卖了呀......

看到牛伢子家窘迫的生活,献姐略作思量,带着牛伢子他爹来到张老财家,至情至理又讲了些好话,她希望张老财发善心补助一些银钱,哪知他却是十分霸道,献姐没要到钱,还受了一肚子气。

献姐将这事情投诉到江西会,会长找来一些老表们商量,大家都认为:“这个抱不平,还真得有人来打的!”

会长向献姐出了计策:“我们多叫上一些江西人,称作你那学生家的亲友,一起到财主家的田里扮禾去,我想人多势众,他们也不敢招惹,应该会出来商量的,或许张老财会作些让步,万一坏了事,我们就出来为你们撑腰”。

“江西会”在镇上是有些名气的,献姐听了,心里有些底气,带了十几个人去那几丘田里收稻谷,财主闻讯也叫来亲戚和家丁,献姐吩咐大家继续干活,自个儿把守在路口上,只见她独身挺立田埂上,双手叉腰,双腿连环,尖硬的铁鞋底踢得靠上前来的家丁们哇哇乱叫,其他人还是耽心献姐寡不敌众,纷纷放了手中农活,乘势一拥而上,双方打斗起来,有人见田边放有一担浇地的大粪便挑了过来,没头没脑向站立一旁的张老财身上泼去,财主仓皇逃离,献姐也叫人挑了谷子送到往牛伢子家。

张老财回到家,不知让丫环婆子烧了多少热水才洗清了身上的污浊;想到田间发生的事情,张老财恨的咬牙切齿:“民不斗官!献婆娘!你好大的胆子,今天你们赢了,明天我要让你尝尝衙门里板子的厉害,我要看你一个女人家被打得满嘴流血的样子!”想到这,他唤过管家:“他们今天人多,那婆娘又粗野厉害,我是吃亏了,你快去帮我把郭师爷请来!”

郭师爷是当地有名的讼棍,笔硬嘴利,白的能说成黑的,死的能说成活的,谁有钱就替谁说话,他来到张老财家听了一番诉说,恶狠狠地说道:“这等恶婆娘,不守妇道,聚众造反,这还了得!”于是研了浓墨,挥笔行文,一纸讼词倾刻即成;次日清晨,张老财唤了长工抬了小轿,由郭师爷陪着向县衙出发。

几日后,衙门发下文书传献姐去过堂。

一乘大红花轿落到了门前,献姐向乡邻们拱手作辑:“我献姑娘这辈子没坐过花轿,今天上轿却不是要嫁人去,张老财在衙门里告了我,今天我是去应诉的!你们若是支持我为我的学生家打那个抱不平,就跟着去凑个热闹捧个场吧!”

乡邻们抬着献姐起了程,几十人一同随行去往县城,临近衙门时,队伍吹吹打打还放起鞭炮来,市民们以为是哪家新娘子出嫁了,争相出来看热闹,看到花轿直奔县衙,大家感到有些稀奇。

来到衙门前,献姐下轿步入堂内,张老财和郭师爷早已站在堂前了。门里门外挤满了看热闹的民众。

县太爷是受了财主贿赂的,自然心生偏袒,不等献姐开言就大声呵斥起来:“你一个女人家,不守妇道,聚众闹事,公开抢劫还打伤人,该当何罪?还不跪下!”献姐一听,心生怒火,严词答道:“朗朗乾坤,清天白日,我是读书人尊夫子之道,教书育人,明礼守义,怎会做出那抢劫伤人的事来?实是这有钱人仗势欺人,我才打个抱不平的!”

县官见献姐脸无俱色,阴险地说道:“哟嗬,你这刁妇,我就知道,你父亲是江湖匪人,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呢,还称什么读书之人,教书育人!”

献姐高声反驳道:“我父亲是被清朝官府迫害至死的,现在满清早已被推翻了,民国政府,三民主义就是要维护人民的民主民生民权,不能走清政府的老路。你当的是民国的官,怎么还说着满清的话?当官不为民做主,岂不知官逼民反!”。

县太爷一听急道:“你个伶牙利嘴的女光棍,我乃一县父母,难道还要你个女人来教训?”不由分说,高声喝道:“掌嘴二十!”衙役一听,拥了上来。

献姐毫不退让,抬臂挡了过去,上前的衙役一个趋咧,他没想到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脚女人有如此臂力和胆量,暗自吃惊。献姐怒目相视道:“满堂民众面前,你自称一县父母,你多粗的根,多大的叶”?

这样的被告,县太爷平生还是第一次见到的,献姐的反问,令县太爷一时反应不过来,以为她话中之意是问他有多大的后台背景,便随口道:“我篮盘大的叶,扮桶粗的根,你能怎么样”?

这篮盘就是平时乡村里晒东西的大竹盘,扮桶就是打稻子用的大木桶,县太爷意在告诉献姐,他是叶大根深靠山硬的。

听了县太爷的对答,献姐转身来,对着身边民众大声叫喊起来:“这县太爷篮盘大的叶,扮桶粗的根喽,把个湘潭县田里的肥料都吃干净了,哪里还打得出粮食呀?湘潭大灾,都是这县太爷作的孽呀”!

县太爷楞住了,乘这机会,献姐又向民众们讲起了事情的原委,堂下顿时起了哄动,众人有感于这位女先生为了贫困学生来打官司的义举,高声附和起来,“当官要为民作主!”、“放了女先生!”。也有人悄悄地靠近县太爷,告诉他:“这个女人只怕是有些来头的......

县太爷楞住了,他弄不清献姐的来历,也迫于民众的压力,只得判财主赔偿一些银两给贫困学生家,并释放了献姐,张老财输了官司又赔了钱,灰溜溜地离去,献姐仍然坐着轿子返回家中,江西会众们摆了庆功宴。

这件事在镇上传了开来,民众看到了团结的力量。

三、银田历史文化银田商业老号

清朝年间,沿河两岸富户商贾较多,以韩、罗、郭、向四姓最著。由于利市争夺、相互兼并,郭、向两姓最兴旺。除引善庵郭姓店铺外,从银田镇逆云湖河而上,富者多为姓向。故流传有石湖村大方堂向家“打开大门八百亩,围屋就有一千二”的说法。

民国初年,新旧军阀割据,相互争夺地盘,钞票印制随着军阀派系而更换。商贾富户长吁短叹,望着银子变水。他们的兴衰起落,直接影响着市集的繁荣与萧条。当是百分之六十的船户,自己无资本,都是借鸡生蛋,赚运费,争差价。银庆船埠与余庆船埠相距水路有十里,他们利用寒潭坝坝水行船,沟联一体,进而两埠合并为银庆堂,将各类物资运送集散于此。枯水季节,两岸农户与船户为争水常常发生纠纷,农户拦河塞坝建寒潭坝,利用筒车浇水灌溉,寒潭坝对农业生产非常重要,有“左荫三千,右荫八百”之说。

银田集贸中心,处在“南北一条线,三县一座桥”的水陆交通要道上,平时陆路运输,行商往来,肩挑背负,人声鼎沸。韶山冲的居民用土车运薪柴竹木来市镇兑换油盐及日常生活用品,日平均有20多车薪柴供应。

银田镇的商业老号有:

半边街苏桂记:店主系清道光时静安寺宇人迦持僧光灿的佃户,种植果木竹林园十余亩,至同治二年用48串文钱买下,后逐步兼营商业,经营犁头、瓷器、棉花、豆类等。

冯东海石店:由于冯家三代精于石工艺术,用木船从丁字湾采购石料加工猪槽、石磨、桥石、墓碑等,方便了千家万户。直至年治理云湖河,扩建张公桥,冯家还是修桥主力。

河街向复祥豆腐店:该店制作水豆腐、香干、百叶皮等,供应远近居民。由于价廉质好,销售量大,平均每天要磨四十多斤黄豆。该店同时兼开槽访酿酒,用稻谷两百斤、高粱五十斤可酿出色香味俱优的谷酒。

四亩街明大商店:由彭炎宗、肖梅生等人合股经营,项目有南杂、布匹、百货等,资金充足,货物齐全,零售批发经营有方,在同行业之间有竞争力。

四亩街银庆堂船埠:由何文辅等人合资经营的船行,从事货船、渔船和渔具的租借业务。

四亩街米行:由韶山冲大地主成胥之经营,从事大米出售和谷米贩运。

四亩街银铺:由周菊生经营,是全镇内的独家生意。经营自已加工打造的金银道饰。

四亩街摩登商铺:由李树云独家经营,卖南杂、百货、布匹、绸缎,雇佣员工五六人,自己则往返长沙、汉口、金华等地采购货物,固有绰号“李十江湖”之称。

四亩街沈洪发染坊:从事家机布的印染加工。

四亩街鸿泰漆器店:由谢光荣开设,经营自己生产加工的各类木器家具。

河街的新昌商店:由谢自东、彭自南、谢友秋等人开设,经营南杂、布匹、斋馆,是集市工商户中经济实力较强的商店。

半边街标准商店:由李树霖开设。雇佣员工十多人,经营南杂、百货、绸缎、零售批发。一千多银元起本,不到20年光景,拥有资金四万块银元。

山歌、戏曲文化

银田寺古镇地处湘中平原,西部高山峻岭,中南北部丘陵,中间河床地带为平川,经历明清两次战乱和人口大迁移,原住民人口所占比例显然不大,从福建、江西、湖北、广西等周边迁移过来的族群,各自拥有其语言文化特色,三里不同俗,五里不同音,而原住民归属的是楚巫文化,在这样的大杂刽环境里,山歌文化对族群的融洽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原住民归属楚巫文化,能歌善舞,人们以山歌传情达意,内容丰富、种类繁多,音调或高亢或婉约,较长的颤音拖腔更是别具一格,表现形式也多姿多彩,在民族大迁移的时代里,优美动听的山歌腔调也吸引了外来的族群,于是,产生了在原有山歌基础上载入移民文化的新“山歌”,人们除以歌传情达意之处,还用来“表语”,山歌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不同族群交流的重要载体。

这种带着“移民文化”特色的新山歌,主要流传在古镇中部的丘陵平川,它的音调不及原调那么高吭,颤音拖腔也没有那么长,有的听来似秀才吟诗的格调,有的则柔和了移民原有地的山歌、戏曲元素,听起来有点象戏曲。词句多用字音而很少俚语,表现出通俗、易学、易懂的特点,供人们在交友、劳动、娱乐甚至休息之时“对、和”吟唱。

催眠曲

“摇呀叽嘞,

叽呀摇耶,

摇着我毛伢子捡柴烧;

一天捡一担咧,

十天捡一哟樵;

又有买嘞又有烧,

还有银钱入荷包。

这是一首古老的山歌,是孩子们最温馨的催眠曲,摇蓝里的孩子往往会在这慢悠悠的旋律中进入梦乡。

插田歌

田间劳动,男男女女都会唱着插田歌。“

手把青苗插秧田,

低头见的水底天,

莫说路行方为道,

退步原来也向前,

唱起山歌好喜欢。

歌词宛约,包含着“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儒家人生哲理,这是女人们爱唱的词句。

声嘶力竭近乎吼叫的是男人们的歌调:

插田不唱歌,

禾少稗子多,

插田唱山歌,

禾壮稗子无,

人间处处乐呵呵。

体现出劳动者乐观、豪放的心境。

矸歌

筑堤修路喊号子,消除疲劳也娱情。

梁山伯咧,祝英台嘞,

没用的是那,马文才耶;

山伯害的,相思病咧,

心里想的是,祝英台嘞;

祝二姐咧,去药房嘞,

医好情郎,上学堂耶;

日同桌嘞,夜同床耶,

生生世世,做鸳鸯耶.....

简洁的言语,叙说了古老的梁祝爱情故事,也表达了劳动者的分明的爱赠。

渔歌

男:哎呀咧——

云湖河水(咧)清悠悠,

两岸的风光(耶)眼底收,

我山歌子一声唱出口(嘞),

引得那游鱼子(啰)浮头拱翻浪,

引得那个鲤鱼(啰)——

它不跳龙门(咧)跳船头。

女:哎呀咧——

渔家哥哥(咧)你打渔忙,

奴家在河边(耶)洗衣裳,

你汗褂子脏了我帮你来洗(嘞),

白白净净(啰)回去见婆娘,

我讨你条鱼儿(啰)——

给我的细崽(咧)煮热汤。

男:哎呀咧——

岸上的嫂子(咧)你听清,

打鱼哥(耶)我不是小气人,

你要呷鱼就向我来讲一声(嘞),

我咯多的鱼(啰)少一条又要么子紧,

咯贴身的汗褂子(耶)——

哪用嫂子(你)空操心。

这几段山歌显然是船上的渔家哥哥与岸边的洗衣女调情达意而对出的歌。随意而出的歌词合上优美的曲调,爽畅怡情,展现的是温情的江南水乡画卷。

采茶歌

男:哥哥姐姐上茶山

你背篓来我提蓝

女:满山茶树满山绿

嫩茶带露片片鲜

合:唱起山歌好喜欢

男:采茶采到半山腰

太阳升起一丈高

太阳晒在姐脸上

笑脸好比桃花娇

引得哥哥魂也消

女:春风吹得桃花开

朵朵艳红惹人爱

哥你爱花莫乱采

护得好花结实来

甜甜蜜蜜喜心怀

男:采茶采到日当头

姐姐脸上汗水流

有心为姐擦把汗

又怕笑我太风流

堂堂男儿也怕羞

女:好花开了引蝶来

好果熟了要人摘

织女思凡牛郎配

七妹也把董永爱

郎情姐意不奇怪

男:采茶采到日偏西

哥姐洗手小清溪

溪边坐下歇口气

听哥对姐把话提

早把姐姐爱心里

女:清清溪水响叮当

流进江河万里长

郎情若似长流水

姐义要比水还长

天高地远总成双

男:采茶采到日落坡

郎姐唱歌梭对梭

引得灵雀子来和唱

引得竹鸡子叫咯咯

捏象那妹子叫哥哥

女:太阳落坡飞彩霞

采好细茶转回家

男:青山不改四季绿

郎姐情开并蒂花

合:天长地久美无遐

这是首节凑活泼明快的山歌,男子歌词辣畅,表达了对爱情的热切而大胆的追求。女子歌词宛丽,表过对爱情美好的向往。

赞茶喜歌

新婚喜庆闹洞房,“赞床”也是一种习俗。赞床的人,唱完了赞词就讨喜钱。

鞭子一响进新房,一来参拜众客亲,二来恭贺新郎与新娘。要我赞房就赞房,赞口金箱与银箱......欢欢喜喜,喜气洋洋配成双。今年吃喜酒,明年吃的三朝饭。好男子生五个,好女子生一双。五男二女,七子团圆闹满堂。大公子朝中宰相,二公子兵部侍郎,三公子跑马射箭,四公子国家栋梁,五公子年纪小,在家攻书习文章。大小姐千金小姐,二小姐凤凰娘娘。就赞就说,赞个楼台先得月,早生贵子跳龙门。恭喜恭喜!

赞毕,一片附和声,荡漾的是一对新人的浓情蜜意。

哭丧挽歌

老人过逝了,邻里亲戚都会整夜无眠去作陪,人们也以歌声寄情:

辞别辞别来辞别呀,辞别了老人舍不得......草死逢春还发青呀,人在世上一场空,天也空,地也空,阴间本是千年屋,人间只是歇凉亭。

这段词便是“夜歌子”的基本词句,其它词都是随口而出的,有的赞扬逝者生前做的好事、歌颂他的功德,有的是赞扬逝者后人孝顺、贤达,表达对他们的宽慰、关怀和勉励。

悲情调

悲情调是流传于旧时妇女中的一种传统山歌调,在中国几千年不公平的封建统治中,妇女作为社会的最底层人群,不平的情绪通过“自怨自叹”的山歌演唱形式表达出来:

叹新郎

十八大姐三岁郎咧

新郎冒得(喽)枕头(耶)长;

半夜三更要喝奶咧

可我是你的妻子(喽)不是你的娘。

恨嫁歌

大姐嫁,红木箱,

二姐嫁,楠木箱,

三姐娘,零打光;

大姐回来座轿回,

二姐回来骑马回,

三姐回来走路回;

大姐回来杀只猪,

二姐回来杀只羊,

三姐回来杀只抱鸡婆打醋汤;

走一里,哭一里,

拿着娘打发的麻裙揩眼泪(里),

天也平,地也平,

只有我爷娘的心不平,

爷娘你莫问我几时回,

扁担开花我才回。

这两段歌词,前者控诉的“大姑娘嫁小男孩”的有违人性的婚姻,后者控诉的是父母嫌贫爱富。

“十二月望夫”这首山歌,则是抗日战争期间妇女中流传的一首悲情歌谣,歌词记叙了那个苦难年代人们妻离子散的命运,控诉了日本鬼子和国民党黑暗统治的罪恶,也体现了劳动妇女柔顺、多情、重义、勤劳、善良的优秀品质:

日本鬼子来入侵,杀人放火虎狼凶,中华民国革命军,抗日救亡抽壮丁,指令送到各户门。

家有三子抽一个,兄弟五人抽一双,有钱买得别人去,无钱逃躲冒处藏,父母别儿妻别郎。

中月送夫去当兵,眼泪汪汪对夫君,十指尖尖一杯酒,为我郎君暖暖心,随着队伍离家门。

二月桃花满树红,奴盼书信转回程,月亮圆了又变缺,太阳西落又东升,冒见我夫信一封。

三月望郎是清明,纸钱香烛告祖宗,我夫一去冒音讯,只恨世道不太平,求得神明保安宁。

四月望郎四月八,奴家田里把秧插,蒸茶煮饭一双手,日纺棉花夜蓟麻,上孝公婆下养娃。

五月望郎是端阳,糯米粽子摆上堂,细伢仔上桌来抢食,公婆无言心里酸,怎不叫奴泪汪汪。

六月荷花露珠滚,奴家望夫十里亭,天上阳雀喳喳叫,水里鹭鸶结伴行,望不见奴夫好伤心。

七月菱角满池塘,天上织女会牛郎,他夫妻也有团圆日,我夫今日在哪方,三更梦醒哭断肠。

八月中秋桂花香,家家户户接姑娘,往年回家双双转,今日孤身拜爹娘,问起我夫泪两行。

九月秋来菊花黄,天上雁鹅排成行,雁鹅成行南边去,奴夫何日回家乡,想起夫君好心伤。

十月霜天起寒风,证明书信到家门,夫君阵前无尸骨,奴家听见泪淋淋,夫妻阴阳两离分。

脱下红袄穿白衣,抱着灵牌哭啼啼,家中良田冒人作,嫩伢细崽被人欺。我半生孤单把谁依。

腊月过了是大年,媒人踏破门坎前,嘴吧甜得象涂蜜,劝奴改嫁结新缘,我难舍细崽好可怜。

双膝跪地落尘埃,对着公婆哭声哀。今生不作他人妇,做牛做马志不改,哪肯花轿再来抬。

这首篇幅很长的悲情山歌,一般是多个妇女轮流对接着唱的,抗战时期,妇女们常聚在大屋里(一般为祠堂)纺纱绩麻做军鞋,支援抗战,在辛勤劳动的同时,也思念出征和战死的亲人。由此可见,在那个艰难的岁月里,人们在绝望中挣扎,国恨家仇、悲欢离合,让人思之而怆然涕下。

地花鼓

节日喜庆,特别是过年和元宵,会有“地花鼓”班子挨家挨户打“花鼓”,这种“地花鼓”,以湘中地方戏曲“花鼓戏”中的一种小调为基础,融合了银田寺当地山歌中的一些俚俗元素,演出阵容不大,演员是一对青年男女,女的打扮成仙女模样,男的画成“三花子”(有点象花鼓戏中的丑角),乐队是一支锁喇,一双铜钹,道具是一只彩狮,一只蚌船。看到打“地花鼓”的班子来了,家家户户打开门来放着鞭炮迎接。

中月望郎是新年啦,姐弟双双来拜年;咿呀咿子何耶呀耶呀子何,来耶拜年。

二月望郎是花朝,龙灯狮子好热闹.,咿呀咿子何耶呀耶呀子何,好呀热闹。

三月望郎是清明,清明时节雨纷纷,咿呀咿子何耶呀耶呀子何,雨呀纷纷;

四月望郎四月八,家家户户把田插,咿呀咿子何耶呀耶呀子何,把呀田插......

风趣诙谐的动作合着充满喜气的曲调,让节日更隆重出彩。

“打倒蒋该死”

解放初期,翻天覆地的变化给银田寺民众带来巨大的喜悦,精神面貌焕然一新的民众也将“山歌戏曲文化”涌入高潮。每缝村上开会,各队人马都有对歌比赛。除此之外,还自编自演一些具有“时代特色”的小戏曲。有这么一个曲戏,直到七十年代,仍为那些老人们津津乐道,这个戏曲名叫“打倒蒋该死”。

一个男青年演员化了一个小老头的装,穿一身尼制的国民党将军服外罩长披风,这就是戏中的“蒋该死”。只见他亦步亦趋地来到台上,滚落在地,哀声唱着:

“月亮渐渐高,挂上柳树梢,

我独坐柳树下,真是好心憔”。

这是粤剧里小旦唱腔“燕双飞”的基调,却被改动后搬到这个喜剧里来,唱成诙谐滑稽的小调。

一个手提竹篮的大嫂走上台,对着台词:

“你这个人呀,喽,还是个大官哟,你叫什么名字?你又憔的咯什么呢”?

“蒋该死”说:

“哎,我叫蒋介石,又名蒋中正哪——”

对过台词,“蒋该死”接着唱道:

“我憔我的兵,打仗打不赢,

不是被缴了枪,就是当逃兵”。

大嫂道:“你是一杂宝,不晓得跟哒跑”?

“蒋该死”唱:

“心想跟着跑,对不起干爸爸,

他给我枪和炮,我仗却打不好”。

大嫂道:“你干爸爸是哪个呢?他住在哪里呢”?

“蒋该死”答:“我的干爸爸叫美国佬,住在太平洋的那——那一边”,他沮丧着脸,结结巴巴地说。

大嫂道:“还在咯太平洋的那一边,是也太远了,难得逃去,我看你不如死了算哒,免得丢人现眼的,我送你块豆腐,你到咯块豆腐干子上面去砸几下,看砸得死不喽,要是死成哒,我就喊人来替你收尸,做点好事”。

“哎呀,大嫂呀——你莫咒我喽,你看我好可怜呢”。

“蒋该死”说罢接唱:

“心想去碰死,舍不得小美龄,

留下她太孤苦,又好了哪男人”?

大嫂气愤地唱道:

“骂你这个蒋该死,骂你这个蒋中正,

放着那日本你不打,专门欺负咱老百姓,

内战的枪声一打响,多少家又添枉死的魂,

别人的丈夫当兵去,别人的老婆守空门,

你一点良心都没了,你活在世上枉为人”!

这是一段黄梅戏基调再添了些“数来宝快板”韵味的唱段,曲词尖刻,唱腔变得悲愤激烈,语言却是通俗,当地人能听懂的。

一男一女,一唱一答,南腔北调,风趣诙谐,台下观众忍俊不住。

最后,演员上台亮相谢幕,举着小红旗高呼打倒蒋该死,台下的观众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也跟着演员们振臂高呼。

新山歌

山歌文化的另一个高峰时期是在六十年代末到七十年代初。

在“万里江山一片红”的六七十年代,红宝书、忠字舞,整个中华近似于沸腾。作为毛主席的故乡,因特殊的政治因素,山歌也变得象当时的京剧一样“现代”起来,毛主席的很多七言律诗,由于明快的节奏和言语的通俗,符合山歌的演唱条件,因而被当成山歌演唱,比如“到韶山”、“送温神”、“长征”等。这些山歌,经常响彻在社员们生产劳动和开会学习的场所。还有一些知名艺术家在这种山歌的基础上进行提炼与升华,创编了脍炙人口的“颂歌一曲唱韶山”、“挑担茶叶上北京”、“日出韶山东方红”等新型韶山山歌,唱红全国。

银田寺古老的山歌戏曲文化一直延续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随着大集体劳动的结束以及有线电视进入普通民户,群众的娱乐文化生活紧随了现代化的潮流,古老的“山歌、戏曲”进入了尾声时代。尽管如此,银田古老的山歌戏曲文化,在老一辈心中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端阳节赛龙舟

全国各地都有端阳节赛龙舟纪念屈原的习俗,但银田寺的“赛龙船”却是别具一格的。

每年端午节临近,银田寺都会以街道为整体组成比赛队伍,在云湖河开展比赛,每组一船,每船二十四个划船手,一个打鼓手,一个“海菜鬼”。

“海菜鬼”是由一个口才较好的青年男子扮成,画有戏剧中的丑角的脸谱,穿“叫化子”衣服。

划船手根据打鼓手的节凑划船。海菜鬼站在中间“击拍助威”

比赛结束,举行颁奖仪式,一般在白庙里举行,获胜的船队会得到一定的奖励。

最后是“游街”,获胜的船队在鼓乐的队的簇拥下穿街过港。海菜鬼沿街进入各家各户“送吉祥”。

每家每户都准备了接街的香烟糖果副食品之类摆放桌上,海菜鬼进得门来,会随手拿起能吃的东西尝一尝,拿起好看的东西看一看,并说着自编的吉祥词。言谈风趣,动作幽默,让人忍俊不住。出门时,主人会拿出红包或香烟糖果之类礼物来“打发海菜鬼出门”。

银田寺端阳节赛龙舟的习俗一直沿袭到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在“破四旧、立四新”的时代风尚中消失。

四、风雨苍桑银田寺

银田寺,这方热土,风雨沧桑数百年,多少的仁人志士用鲜血和生命赋予她英雄传奇的色彩,而在“红旗卷起农奴戟,黑手高悬霸主鞭”的激越与壮烈中,伟人燃点的星火,又在她皓皓历史时空中留下一抹艳红......

(一)毛泽东与银田寺

湖南韶山市,共和国开国领袖毛泽东主席的故乡,“日自韶山出,日自东方红”,韶山被喻为红色故乡、革命摇蓝,名扬世界。

然而,6年,在芷江侗族自治县档案馆发现的民国四年八月《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职员学生一览表》表册中,第九页“二级三班”学员学籍登记栏里,明确载明:“毛泽东.润之.湘潭县银田市长庆和号”,这里的“市”应该是“寺”的误写。抗战期间,美国记者斯诺先生在延安采访毛主席,其自述中提到的故乡也是“湘潭县银田寺”。新中国成立后,第一次印刷出版的毛泽东选集第一页,也是银田寺白庙的正景照。

“七都银田寺”,在伟人的心里,是他的故乡。

他的童年、少年里,都有一段时间在银田寺的河边度过(大约是现银田镇河街)。他少年离家,青年时代投身革命,他早期的革命实践——中国农民运动,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他从这里走向成熟,走向伟大,走向辉煌,也留下了许多哙炙人口的故事。

(下面的故事情节,根据镇上老人的讲述整理)

长顺和米行的“石伢子”

清光绪年间。

河面上的船只成片相连,码头上人来人往。

毛顺生的家,就在这个镇子西南边的山村里,那是个很偏僻的地方。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勤俭持家,头脑也很精明。几十亩祖传的薄田勤耕细作,农闲时做些猪牛贩卖的生意,在他人到中年的时候,家道渐渐宽裕起来。他要走出那个山村,到繁华的镇上寻找新的机遇。

来到银田寺河边,正是晚秋时分,大码头上停泊着几只装满稻谷的小船。从这里顺流而下,几十里便是湘潭县,毛顺生听人说,那里,谷子可以买大价钱,一船新谷,最少可以挣到三、四块大洋。

三四块大洋,真不是一个小数目呀,山冲里,农民靠着种田为生,辛辛苦苦干一年,除了吃穿花费,很难剩下几个铜板。他打定了来银田寺做谷米生意的念头,不久便在河边租了一间店铺,开起了“长顺和”谷米行。

润之是毛顺生的长子,大名叫泽东。这名字是请一个有学问的先生起的,因为算命先生说这孩子将来是一个有出息的人,但五行少水,取名时需要择一个“水”字,因此,先生就为他取了这样一个名,意为“泽东海之水润之”。

在这个儿子降生之前,毛顺生的妻子是生过好几个孩子的,可都不幸半路夭折了。信奉神佛的她怀凝屋场某些神怪作祟或是亲人命理相克,害怕这个儿子又难长大成人,便把他从小寄养在外婆家,并拜了一只大石头做“干娘”,她希望儿子象那块石头一样,经得住风雨的磨砺,无灾无病长大成人。因此,润之又有了一个小名,叫做“石山伢子”。

毛顺生的米店开张了,石山伢子离开了外婆家,随父亲来到银田寺镇生活。那年,他刚好六岁。

他记得自家屋旁的小溪,父亲告诉他,那条小溪流了好远,流到这里,就变成这条河了。

他记得自家门前的荷塘,绿青蛙最爱坐在荷叶上。他很喜欢在荷塘里游泳。

来到这个繁华的镇上,人来人往的情景让石三伢子感到新奇,身边没了平日里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但街上有成群成伙的小孩子在玩耍。

银田寺镇人有这么一个说法:“穷韶山,富银田”,即在这个“银田寺镇”,韶山冲是穷人居住的地方,而银田寺(河边的街道)是富人居住的地方。

石山伢子站立街前,好想走过去与眼前的孩子们一起玩耍,而孩子都用奇怪的眼光打量着他。

相对于那些长袍马褂的孩子,穿着一身旧鸭绿色长袍的石山伢子显然有点土气。石山伢子瞅了瞅那些孩子身上好看的衣服,又看了看自已身上的衣衫,睁着大大的眼睛。

“哦哦,乡里宝,乡里宝!”一个稍大的孩子大声地喊了起来。

“乡里宝,乡里宝,屁股夹根草”,又有孩子跟着咐和起来。

“哇!”石山伢子知道是这些孩子们欺负他,气得叫了起来,顺生听见从屋里走出来,牵住儿子往屋里走去,边走边对着那些孩子喊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呀!”孩子们一窝风散了开去。

一年的时间很快过去,石山伢子与街上的伙伴们渐渐地熟了起来。邻居长辈们也很喜欢这个有点玩皮却很聪明伶俐的小男孩子,亲切地称他为“石(shá)伢子”(银田人读石姓为shá,原有的小名被省去了一个山字)。

夏天里,下河游泳是孩子们的最爱,石伢子的游泳本领是让小伙伴们佩服的,一个猛子可以从河的这边穿到河的那一边,人们用“水里的鸬鹚”来形容他游泳的模样,而他那次“打水仗”的故事也让他儿时的伙伴们不敢相忘。

那年他大约七八岁,与几个年龄差不多的孩子相约到河里玩“捉水鬼”的游戏,他是自告奋勇当“水鬼”的,穿梭于成片相连的船只间,一会儿浮在水面,一会儿潜入船底,十多个孩子围追赌截都没有一个捉住他,最后累得一个个气喘吁吁躺在河岸沙洲上。

其中有一个年龄较大的孩子,他的父亲是镇上的有钱人,他也就成了街上的“孩子王”。这会儿,因为没有捉住水鬼他感到有些泄气,忽地想出一个恶作剧来:“我们是抓他不到的,我们合伙一起害他一回(刁难)好不好?”他把计谋说出来,立刻得到几个孩子的附和。

第二天游泳,孩子王对石伢子说:“今天我们不抓水鬼了,我们比扎猛子吧(潜水)”。石伢子说:“比就比吧,看你要怎么比”。孩子王说:“你看,这两条大船是我们家的,我们先选好裁判,然后各选一条船,看谁在船下呆的时间久”,石伢子说:“就这个比法呀,行!”。

他们选了一个孩子做裁判,就各自潜到了船底下。

孩子王见石伢子潜到船下去了,忽然冒出水来,朝十来个孩子招呼一声,孩子们一起将船围了起来。河水本来就不太深,船下的空间就很窄小,十来个孩子将石伢子围赌在船下,他想要出来时却总被船边的孩子推了下去,石伢子知道是那个孩子王恶作剧要害(刁难)他了,急中生智,憋着气在船底一个转悠,找到了那个孩子王粗大的腿,便朝那腿上一口咬去,孩子王大叫一声,乱了方寸,石伢子乘机从船底钻了出来,浮出水面换了口气,又迅速向那个孩子王扑去,将他按到水中,直到他连连告饶才罢了手。孩子王的鼻孔呛出血来,但自知无礼,回到家也不敢吭出声来。

自此,孩子王的“职位”便易了主......

石伢子九岁那年,毛顺生的“长顺和”谷米店歇业了。听说是韶山的一个姓成的大财主垄断了谷米收购,还置了几条大船,在银田寺镇河边买了房子,开了很大的谷米行,毛顺生的谷米店生意惨淡起来,不久,往湘潭运送谷米的船又在半途遇了暴风雨,翻了一船谷子,赔了很大的一笔本钱,他不得不结束银田寺的米店生意回到韶山冲。

石伢子跟着父亲离开了银田寺。

米店学徒斗奸商

离开银田寺,石伢子没有再回外婆家,与父母弟妹一起生活在韶山冲。读私塾、干农活,一晃又是三四年。眼看着儿子长大成人,毛顺生想让儿子学一门“谋生之计”,他想起了以前获利颇丰的谷米生意,就托人说合,让儿子来到银田寺一家米行当学徒。

做学徒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店堂亭厨打扫要手脚勤快,进货搬运、售货装整要眼尖手快,除此之外,还要端茶打水侍奉老板家人。

每次运得米来,老板都指使店伙计往大米里掺沙子,石伢子知道,这是老板挖空心思坑人赚钱的招儿。

常听到买米的顾客说:“这米呀,怎么那么多砂子?我昨天都被一粒大沙子磕着牙了呢!”店伙计总是满脸堆笑地解释:“这谷子是土坪里晒出来的呢,有些沙石总是免不了的,你洗米的时候认心些多淘两次吧”。石伢子每当见到这情景,心里都很不是滋味。觉得老板的行为真是太可恨了。他想要捉弄老板一番。

一天,他乘做饭的大婶不注意,向给老板煮的饭锅里放了一把沙子。吃饭时,老板一张口就嚼了满嘴沙,好不气恼,冲着煮饭的婶子大声责怪起来:“怎么搞的?你是怎么搞的?这饭里吃出这多沙子来,你还想不想呆下去”?煮饭的大婶不知原由,直吓得站在一旁颤抖起来。

石伢子站了出来,说:“你别怪婶婶了,是我放的沙子,我见你常让人往米里掺沙子的,还以为这样煮出来的饭会多一些,好吃些呢”!

老板气不过,满脸横肉顿时涨成酱紫的猪肝色,他不敢责骂石伢子,怕他把这事情讲出去。但没过几天,他便找了一个理由,将石伢子赶了回去。

石伢子这次在银田寺仅仅“学”了三个月,尽管米店老板吩咐店内伙计“关紧嘴巴”,但这个事情不久仍在镇上传说开来。

回到家后,石伢子不想再去学那些坑人害人的“生意”,一门心思读起书来。

十六岁那年,他说服了父亲,决定和表哥一起去湘乡东山学校求学,听说那是一所新式的学校。临别前他将一首小诗夹放在父亲的帐簿里。

孩儿立志别乡关,

学不成名誓不还;

埋骨何需桑梓地,

人生无处不青山。

(二)红色银田农运摇蓝

血雨腥风恶霸横行银田寺

民国十二年冬,银田寺镇。

寒风呼啸,暴雨滂沱,忽地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连连炸响惊雷,大地似乎都已晃动。

早上,天还阴着脸,但雨已打住,街道已被雨水冲洗得异常的洁净,大理石板上细小的黑白花纹也看得清清楚楚。

人们在惊悸中度过一个难眠之夜,但店家们还是早早地打扫店堂,开始了一天的生计。

街头巷尾有人叙说起昨夜发生的事情:昨晚的雷好大,河堤的大柳树上掉下了无以数计的麻雀.......白果树上那条大蜈蚣被雷劈死了,掉在围墙外的那个水塘里,半边塘水一片浊黑.......

白庙中那棵白果树,四百多年了,是有名的“树木老寿星”,中心已枯萎成一个空洞了,洞里有条一尺多长的大蜈蚣,好多人都是见到过的,一次,几个顽皮的孩子从底下的洞口放火,烟从半腰中间冒出烟来,也把那条蜈蚣熏了出来,飞快地往树尖上爬,孩子见了吓得目瞪口呆。

听说这条蜈蚣被雷劈了,好奇的人们都去看真假,庙外的水塘边围满了前来观看的人,只见一条足有小推车扁担(一尺二寸)那么长的蜈蚣浸在池塘边的浅水里。

很多老人说,潮湿破旧的房子里是经常可以看到蜈蚣的,但这么大的蜈蚣却是平生未见。又有老人说:这冬天里打起这样大的雷呀,只怕是天将大灾,牛儿都没得草吃呀。“雷打冬,十个牛栏九个空”这地方确实有这么一个民间谚语。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保佑保佑哟”。白庙的菩萨前跪了一地的善男信女,香炉里插满了高香红烛,人们对未来的命运一片忙然......

民国十三年秋。

这一年真是一个百年不遇的灾年,先是春旱,百日无雨,稻田龟裂出一条条寸多宽的沟缝。接着是洪涝,连续的暴雨,平日里乖乖顺顺的小河,隔三差五地就变得象脱缰无羁的野马,滚滚洪涛将河床上肥田沃土里的庄稼冲个一干二净,高处的田地收成也不足往年的四、五成。

四亩街成胥生家的米行前围满了人,个个手里提着空空的米袋。近晌午了,米店的门还没有开。人们议论纷纷,只怕是米又要涨价了。

一连几天,大米都是一天一个价,有时仅隔一天就涨了一倍还多。人们叹息道:“这是什么世道呀,哎,这样下去,只怕会要饿死好多人呢”。

不久,饥荒真的开始了。

入冬时节,灾情继续严重起来,街头路旁,常有冻死饿死的饥民,民不聊生的惨景让路人无不哀叹,有些开明士绅便发动商家店铺募些银钱收埋无主尸骨。

饥饿难当的流民常聚集街头讨钱要饭,“吃大户”的事情常有发生,也常夹杂着抢劫事件。

乡下佃农要求减租减息的呼声很高。连续的灾荒,佃农们受着“驴打滚”的高利盘剥,倾家荡产者数不胜数。

白洋军阀政府以整肃为名,对灾民实行镇压。

银田镇“上七都团防局长”叫做汤峻岩,因为一条腿不太好使,行走时总是拄一条“自由棍”,戴一顶博士帽,样子有点文明,人却是个凶神恶煞,手下十多个人,十多杆枪,干着逼捐、收税、征粮、查户的事情,神气活现地巡游于街道乡村。

“韶山冲来(啰)冲连冲(哟),

十户人家(咧)九户穷(嘞),

有女(你就)莫嫁(那个)韶山冲(啰),

红薯(那个)柴棍子过一生(咧)——

有人开腔唱起山歌。

“农民头上三把刀嘞,

债多租重利息高呀;

农民眼前三条路嘞,

逃荒讨米坐监牢……

有人接着唱和——

那是一个雪夜后的早晨,薄薄的冰雪盖不住地面,天很冷。歌声从码头旁悲悲切切地传来,好象是当地死了人办丧事唱的那个“夜歌子”调。四个流浪汉摊缩在地上,瘦削蜡黄的脸,衣衫褛烂而又单薄。

汤峻岩带着团丁路过码头,见此情景停了步,冲着乞丐们吼了起来:“你们唱的咯什么歌?唱你个死呀?要故意扫我的兴?不想过年了吧!”。说罢,用手中文明棍向乞丐伸着的腿上戳了过去。

先生你行你的(咯)路哟,

我闲得冒事(啰)来唱个歌;

冇钱做买卖(耶)又冇得地来种嘞,

不欠官府捐税(那个)不欠人的租,

叫花子唱歌(哟)图个穷快活——

乞丐有些负气,提高嗓门加紧节凑又冲着汤峻岩唱了几句。他们是来自韶山冲那个偏僻之地的,显然不知道汤峻岩的恶名。

汤峻岩见乞丐与他顶嘴,心生恶念,冲身边团丁大声说道:“我看这几个人是真不想过年了呢!你们把这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给我抓起来,全抓起来,杀了!”。团丁们一拥而上,将几个流浪汉用绳子绑了起来。

汤峻岩的恶名在银田寺这个镇上是人人都知道的,他有省城军阀的亲戚背景;任团防局长多年,死在他手上的人有十几个了。

一位老人颤颤惊惊走了过去替乞丐求情:“汤局长呀,这几个外地的叫花子不知你的威名,你就高抬贵手,让他们过个年吧”!

汤峻岩却不依允,恶狠狠地对老人说道:“你个老糊涂的就少管闲事些,你看他们这样子活在世上有什么用?我是想做点好事,让他们早死早超生!”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几个无辜的流浪汉被砍了头,其中一个还是十几岁的孩子,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沙洲上,喷涌的鲜血融化了冰雪,流进云湖河,将半边河水染得通红......

“这是什么世道呀?”闻听消息赶过来的人们,见得惨景心里忿忿不平。

“真是一个活阎王呀,真该天杀的!”人们背地里对他诅咒着,心里既恨又怕......

还是街上的士绅凑钱收埋的尸体。很长的日子,人们都做着恶梦,他们亲眼看见那几个叫化子被押着从家门前经过的,无奈的眼神和凄楚的叫喊总牵扯着众人的心。没有谁敢去为死去的人伸冤,人们只在沉默中祈求,这样的惨景不要再发生。

播撒火种润之开慧回故乡

民国十四年春天,毛润之带着夫人杨开慧回到银田。

夫妻俩是从长沙出发的,经湘江进入云湖河。润之伟岸的身躯挺立船头,开慧怀抱着小儿子岸青并肩站立着,大儿子岸英在一旁拉着母亲的衣角;河水悠悠,暖风扑面,给他们的感觉是那般的舒爽,然而夫妻俩的神情却有些庄重,心中的使命感是那般神圣。

上了码头,前来迎接的有附近的亲戚,也有儿时的伙伴。

“石伢子哎!”,一声响亮的称呼,两个青年紧紧的搂在一起。

“哎,莫再咯样叫了哟,他如今可是有大学问的先生,我们要叫他毛先生哟”!一位长者拍打了一下年轻人的肩膀,斯文地说道。

“没关系,都一样,都一样,嘿嘿!”润之边笑边回答。

“哦,这是你的夫人吧,叫什么名字呢?”,长者又问。

“她叫杨开慧,可我叫她霞,她的小名叫霞,就象我叫石伢子一样”。润之笑着回答,言语里带着几分自豪。

“呵呵,霞,好听的名字!”,长者连连称赞。

从此,银田寺里,他儿时的伙伴仍叫他石伢子,年长者亲热地称他为润之,而大多数民众都称他为“毛先生”,称他的夫人为“霞姑”。

润之带开慧访问了镇上的亲友邻居,便直奔西南边上小山村里的那个家。

再翻过一座山岭就是上屋场了。漫山的杜鹃花盛开于青松翠竹之间,象一只只张圆的嘴吧,似乎有说不尽的话语要向这位远归的游子倾诉。

走在山间的小道上,顺手摘一枝杜鹃花,润之逗弄着霞姑怀里的岸青,霞姑接过花枝:“润芝,这就是杜鹃花吧?与学校花园里的那种不一样,更红艳一些。”她对丈夫说。

“是的,这是杜鹃花,在我们这里叫做映山红,春天来了,满山都是,小时候我放牛呀,就喜欢到山上采这种花......”润之边走边说着。

“好漂亮的花呢,象朝霞一样灿烂!”霞姑将花枝伸向鼻尖轻嗅着。

润之飞快地走进丛林,采了一大把杜鹃花来到霞姑面前,深情说道:“花儿象霞,我儿子的妈妈也叫霞喽......

“润之,我看这花儿更象火!我们一起回到故乡,就是要在这穷乡僻壤点燃革命的火种!让革命之花也象这映山红一样开遍这个山乡!”霞姑说道。

润之将肩背的行囊向后轻轻抖了抖,抻出双手抱过霞姑怀中的小岸青,四目相视,明洁的眸子透闪清波。霞姑拉过岸英的小手,岸英看了看爸妈,懂事地加快脚步,一同向山坡下的那幢农舍走去......

上屋场的农舍里,一炉木炭火烧得通红,围坐的是润之的兄弟姊妹......

小阁楼里,五只粗壮的手臂握紧拳头,五张黝黑的脸庄重地面对着镰刀斧头的旗帜,他们都是润之儿时的伙伴——毛福轩,毛新玫,钟志申,庞叔侃,李耿候五位青年。

润之和霞姑建立了秘密的中共韶山冲党支部,还在祠堂里办起了农民夜校,课堂上,他对乡亲们说:“那些地主豪绅为什么就那么霸道呢?他们欺负穷人,是因为他们有枪杆子。穷人要翻身,就要推翻地主的武装,建立农民自己的武装,以革命的暴力对抗反革命的暴力......

“灯不拔不亮,理不说不明,我们都跟着润之走,跟着共产党!”乡亲们说。

韶山冲的贫苦农民们建立了农会,乡亲们团结起来闹革命,减租减息,抗捐抗税,土豪劣绅们变得胆颤心惊,四乡八邻都依了他们样板,雪耻会、自卫队、就象雨后的春笋一样萌发出来。

乌云闭天终有日(嘞),

江底石头(啰)也转身,

春天一来(那)映山红就开(嘞),

雄鸡一唱(咧)天就要明,

开山子要劈碎(那)旧世界(嘞)

禾镰子要割断(那)穷根根......

当地人把镰刀斧头叫做开山子和禾簾子。粗犷雄浑的山歌从西南角上的那个小山冲唱出,在古老的银田寺流传开来......

小巷街边润之开慧传真理

润之回到韶山,建立了韶山特别支部。山村的星星之火已经点燃,但地广人稀的山村,革命力量十分有限,怎样才能让革命的火种燃烧起来,燃成燎原之势?润之想到了银田寺那个人口最集中的地方,他要将农民协会中心组织建设在那里,发展更强大的民众武装,将更多的人团结起来!

他们来到银田寺,夫妻俩就居住在白庙里。

这天夫妻俩似乎有点清闲,带着孩子一起来到小河边的四亩街,这条街在他少年的记忆里是没有的,感觉有点新鲜。在李家的摩登商行买了只搪磁小盆,又来到相邻的首饰店观看。

柜台里摆放着数十种银饰,男人的挂链、戒指,女人的耳环、项链、簪钗头饰,孩子们的铃铛手圈脚圈百家锁、鞋帽饰品,大大小小一应俱全,澄明亮洁,精巧绝伦。

润之拿过一只孩子帽上的小徽标细细观赏,连连赞道:“这个东西做得巧,这么小小的圆圈内,镶了算盘和尺子,算盘里的每颗珠子都还能拨得动,做出这些东西,这技艺不学个十年八年只怕不成的”。

听到顾客的夸奖,店老板隔外地高兴,他告诉润之:“我是十几岁就跟父亲学手艺,我们这做这行当是祖传的。”

润之拿着徽标折转身来,到孩子的风帽上略略比式一下。

霞姑抱着岸青坐在门前台阶的小木椅上歇息,旁边围着几个小脚女人,看起来年龄与她差不多。霞姑穿着圆口平底青布鞋的脚,看得出是一双没有包裹过的天足,这让旁边站立的小脚女人们感到惊奇而羡慕。

润之买下看中的那只小徽标,霞姑仍坐在椅子上,似乎没有离去的意思,润之折转身来,在店堂里拿起一条木椅,朝店老板轻声招呼:“我们在那边河街上转了半个时了,她抱孩子有些累,我也陪她在这儿歇会儿吧”。

见他俩都在台街上歇息,店老板朝屋内喊了起来:“崽他娘哎,快泡二杯茶来喽!有客人呢”。

不一会儿,老板娘踮着小脚端着热茶颤颤摇摇地走了出来。润之和霞姑双双起身称谢。

老板娘打量着眼前这对年轻人,也注意到了霞姑的天足,轻声道:“看起来我们的年龄是差不多的,你娘那时没有给你裹小脚吗?你看我这脚呀,这是作的什么孽哟,......

霞姑微微一笑,道:“我的父亲早年留洋的,反对给女儿裹小脚。中国的汉族女人裹脚有上千年历史了。”

老板娘轻声叹了一口气,道:“孙中山先生真好,辛亥革命以后,女人就不再裹脚了......

“现在的女人不裹脚了,但还没有做到跟男人一样平等,乡里一些人家生了女娃娃就溺死,大多数人家不送女娃子去上学,只送男娃娃读书。有的人家,女人还不能跟男人同桌吃饭......

“哎,还有好多女娃子小小年纪就送给人家做童养媳了,买来的媳妇拉磨的驴,任着打来任着骑,那日子才真叫苦呢,造孽哟”。一个叫九婶的女人喃喃说着,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把眼光投到她的身上。

这是一个身材矮小模样清秀的女子,七岁就被卖到婆家做的童养媳,一家几口的饭菜和缝补浆洗,全靠她张罗,身子还没有灶头高,天不亮就采着一条小凳做饭菜,常常把肚皮都被磨破了,大家对她非常同情。

“是这样呢,咯样的家庭是很不公平,不过,我家的情况还好一点,我的老公就不欺负我”。老板娘细细地说着,带着得意的神情向站在身后的丈夫看去。

店老板正站在后面着听女人们七嘴八舌,见妻子带着夸奖的语气提到他,便“嘿嘿”地笑出声来。

女人们的言语立刻打住,润之喝了口茶,又扯起了话题:“我小时候也在这河边住过,父亲在这里做生意,开的是长顺和米行,在河的那一边,那时候还没有这条街呢,这街上的房子建的真好,不知是什么时候有的哦”。

润之的话,让店老板兴致起来,连忙自我介绍:“我是江西丰城人,妻子是南昌人,为躲战乱一起这里投亲戚,先在这里租了地建了房子,挣了些钱,就买了这地,我是在这条街上第一个建房子做生意的人,到现在算来,差不多十年了”。

“他现在是这个镇上的江西会长呢!”有旁人帮着介绍道。

润之听了有些兴奋,站了起来,对店老板说:“我的祖籍也是江西呢”。

“这么说,我们还是老表呢!”店老板也有些欣喜。他示意润之:“莫客气,莫客气,还是坐下聊,坐下聊喽,我是好多年没出这个小镇了,听你讲讲外面的事喽”。

老板娘转身入内,为丈夫拿出一条小矮凳来。

“从八国联军打进中国来,经辛亥革命再到如今,都没有几天太平过呢,不是这就是那,仗是打个没停的”。润之说。

“哎,打仗,一个国家,有人造反要打仗,外国人来了也要打仗,这几百年来不知发生了多少战争,老百姓就没得个安生之处哦”,老板接着说。

听老板言语,润之觉得他是个知书达理有些见识的人,便接着说道:“官府压迫老百姓,外国人要来中国抢夺财产和地盘,把中国人变成奴隶,所以战乱总是没个休停,老百姓苦不堪言,大家只有团结起来,建立一个自己当家做主的强大的国家,老百姓才能够安居乐业,我到银田寺来,就是要做一件这样的大事的......

“先生呀,你说的可真是大道理,我也听说了,你在韶山冲拉了队伍,都是些没田没地的穷人,但穷人团结起来了,官府都不敢来欺负。可这里大多数是做生意的人呢,说不上富有,多多少少有些家产,你说也能参加你们的队伍吗”?老板问道。

听了这个问题,润之一双浓眉拧成小山。他似乎还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沉思了一会,润之缓缓说道:“依我看来,手工业,小商贩,店员,杂工,都是劳动者,都应该团结起来,就象你们的江西会,只有江西的生意人参加,力单势薄了,同样的,如果农会只接受贫苦农民,力量也会太小,只有让各阶层的劳动者团结起来,才会力量无穷,俗话说,一根筷子容易断,十根筷子折不断......

润之的话,打动着周围民众的心,大家深感这个年轻人的不平凡。

街市上的手工业人员、店员、杂工都纷纷参加了自卫队,青年们一杆杆梭标握在手里,让人感觉的威风凛凛。

为了让革命的道理进一步深入人心,润之和霞姑决定创办农民夜校和书店,地址就选在白庙里。

白庙的殿堂里有很多菩萨,要在这里办农民夜校就得请庙里的菩萨搬个家。几个自卫队员接了任务,银铺的那个老板也是其中一员,他们把菩萨搬到了附近一个叫“西竹庵”的庙里。

那是一个明光皎月的晚上,菊生也背了一个菩萨,跟着搬运的队伍一起走着,同行的农友们都穿的草鞋,而他穿的是木屐,走着走着,就一个人落在队伍的后面了,他只得加快步子追赶起来,这时就听身后响起了急促的沙沙声,细小的沙粒不住地向腿上砸过来,一会儿,又觉得背上有许多东西在爬动,痒得心里有些发怵……

是碰着夜行鬼了吗?是冒犯了佛菩萨吗?菊生以前是信佛的,常要妻子到庙里去烧香,这时,他边走边这么想着,渐渐地感到害怕起来,突然两腿一软,跌了一跤。

菩萨摔在地上,泥塑一下子碎裂开来,他一下子瘫坐在地,很久缓才过神来,乘着月色细细一看,许许多多的白蚁在地上滚爬着,他明白了,那扬起的沙子是脚上的木屐底引起的,背上的痒痒就是这些白蚁在搞鬼的了。

他爬起来暗自笑了笑:菩萨呀,你自己被这小虫蛀成这样都不知道吭一声,你怎么能保佑求你的那些人呢?还是毛先生的话说得好,只有穷人团结起来干革命,才能救自己。

自卫队员开会的时候,菊生把这个事儿跟大伙儿说,大伙儿都听得笑弯腰来。

夜校学习妇女觉醒争女权

“友谊书店”和“农民夜校”终于办了起来,许多人常来这里听毛先生和霞姑讲课。

毛先生高大的身材穿着蓝布长衫,突显着书生意气。霞姑穿着城里的女子学生装,紧身蓝衫配着宽摆青裙,齐耳的短发,妇女们觉得她斯文又亲切,庄重又大方,人们这对年轻夫妻格外地尊敬。

黑板上,白粉笔写成的“工人、农民、革命”几个大字遒劲有力,十分地醒目,毛先生在讲台前指着一个个字教学员们读着,并解释每一个字的意义:

工人的“工”,人口的“人”,工字向上出个头,就是一个土地的“土”,农民在土地上种庄稼;工字向下伸出来就是一个干活的“干”,农民种地、工人干活很辛苦,劳动者却不得食,不平等的世道就要靠大家团结起来“干”革命!毛先生的讲课总是深入浅出,充满着感染力……

“金葵籽,开黄花,

一开开到穷人家;

穷人子,要翻身,

世道才象话......

今天盼,明天盼,

只盼哪天出太阳;

太阳一出照四方,

大家喜洋洋……”

这是当地人们爱听的那种山歌调,词却有些新意。霞姑的声音很好听,大家都跟着唱起来……

“中国人民头上有三座大山,它们叫做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而中国妇女身上有却四座大山,那就是外加一个男女不平等,中国妇女是压在中国社会最底层、最苦难的人。要脱离这种苦难,惟有女子本身的觉醒,妇女要争取读书的权利,要争取参加社会活动的权利,只有中国妇女彻底解放,我们的中华民族才能真正振兴……”

霞姑讲课也很精彩,绣花的大姑娘和纳着鞋底的小媳妇总会放下手中的活儿宁神静听,这是她们从未听到过的道理。

民众发动起来了,再也看不到土豪劣绅和恶霸欺压穷人的事情。

妇女们发动起来了,成立了妇救会,怯生生的小媳妇们变得泼辣大胆起来,年轻的妇女们剪掉了盘在脑勺后的“巴巴髻”,穿起霞姑那样的对襟短衣和折裙。

游行队伍前,妇女们一样举着花花绿绿的纸旗,大声喊着“支持农会、减租减息”等口号,精神抖擞。

有抽大烟、赌钱打牌嗜好的男人,都被妇女们严严实实地看管着,发现有谁恶习不解,就会被成群的妇女抓起来斗争,然后关到柴房里,直至悔过认错,并保证不对揭发之人(一般为妻子)报复。

七月半,祭祖宗,大开祠堂摆筵席,往年是只有老少“爷们”能够进祠堂享受这种盛况的,而这一年,妇女们也早早地坐到了餐桌旁。

彭氏家族是镇上一个人口不少的家族,开祠堂祭祖的那一天,族长看到妇女们也来了不少,一个农会女干部坐在了他往年的席位,顿时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歇斯底里地叫喊着:“疯了,疯了,都疯了呀!怎么得了呀!这些堂客们象什么样子啦?!”

那女干部的声音特别响亮:“男人种田干活经商,女人纺纱织布生儿育女,传宗接代都是靠女人的肚子的!男女只是分工不同,付出的是同样的艰辛,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到祠堂来吃饭?”说完,她斟满酒杯,高高举起来,大声地笑了起来。妇女们跟着吆喝着,许多酒席上,还不等男人们动手夹菜,妇女们就风卷残云般地把满满酒席吃得只剩骨和汤。

吃罢喝足,大家心情十分痛快,离开之时,那女干部仍然说道:“男女要平等,今天我们要向族权、神权、夫权抗争了”!

这事儿若是发生在从前,这些妇女们是会被关在铁笼子里沉河的,可如今,面对理直气壮的妇女们,族长只能象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了。

阻谷平粜红旗卷起农奴戟

成胥生是清溪乡的大财主,田多地广,租给农户耕种,每年收的租子就有几大仓,在四亩街开有米行,除卖出自家收的租谷之外,还做着一些贩运。自从闹起农运以来,他的心里总不快畅。

饥荒仍在继续,仓里囤集的粮食还有很多,农会要求他开仓平粜,他哪里舍得放弃外运的高额利润呢?

粮食在仓库久留只怕要凶多吉少,他越想越害怕起来......

他的姐夫在北洋军阀政府里当差,与湖南省长赵恒锡交情不浅,凭借这些关系,他买了十几条枪支,拉起了一支看家护院的队伍,挂名为银田镇“下七都团防局”与“上七都团防局”局长汤峻岩串通一气,狼狈为奸。

唯利是图的成胥生指使店员往大米中掺沙子是常有的事,大灾年仍将囤集的谷米运往湘潭卖高价,尽管一些开明士绅也曾劝他,要他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平粜救灾,但他置若罔闻,若是往常,他是让人无可奈何的,而现在,乡民市民们有了自己的武装......

乘着黑灯瞎火,成胥生唤来团丁杂役,将仓库里的粮食悄悄装到了船上,他要迅速将这些粮食运到湘潭卖个好价钱,然而他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码头的自卫队员看得一清二楚,报告了农会......

几声锣响,一阵吆喝,顷刻间成百上千的自卫队员和民众聚集过来,将码头围得水泄不通。毛先生手持火把站在河岸,熊熊的火焰将河面映得通明,自卫队员们持着纠察棒和梭镖护卫在他身边。毛福轩、庞叔侃、毛新枚几个自卫队骨干分别跳上了装满谷米的木船。

成胥之见状气急败坏,冲着团丁大声叫喊:“开枪呀,快开枪呀!我平日养着你们是做什么的呀?”

可这些团丁在老百姓前凶神恶煞,却并没有什么军事素质,从末见这阵势,一是自知寡不敌众,另一是面对的民众队伍里有很多熟识的乡邻,也不敢随便开枪,于是他们弃了枪枝逃得无影无踪。

自卫队员们喜气洋洋,民众也一齐帮忙,肩扛手抬,不一会把查获的粮食都运回了仓库;几万斤大米,一部分平价卖给民众,一部分周济饥民,市民们兴奋得放起鞭炮来。这些粮食成了很多穷人的救命粮。

农民运动让地主豪绅们惶惶不安,成胥生对毛先生更是恨之入骨,他联合上七都团防局长汤峻岩,一起向北洋政府湖南省大军阀赵恒锡写了控告信,状告毛先生在银田成立过激党,扰乱乡里,诬蔑农民运动是痞子运动。

二人先是差人骑了快马将信件送到省城,后又亲自跑去在军阀政府中上下打点一番,赵恒锡签下逮捕毛先生的命令。

一天晚上,毛先生在白庙召开会议,忽听一自卫队员来报告消息:“成胥生和汤峻岩从长沙搬兵来了,要抓毛先生,队伍已不远了!”

毛先生立即宣布休会,让大家赶紧离开,而后正考虑自已与开慧如何脱身,这时,一乘轿子来到庙院内停在他的面前。

毛先生带上眼镜又贴了长胡子,手搭着医药箱坐在轿中,霞姑穿上村姑的衣服手里牵着孩子,一位老婆婆拄着拐杖随行。

走出不远,与抓捕的队伍迎面相遇,带队的人过来盘查,老婆婆说:“孩子他爹得急病了,我和媳妇来请郎中。”

看着老婆婆可怜兮兮的样子,一行队伍走了开去。

毛先生和霞姑来到河边,早有小木船在等候在那里。星光月色之中,他们离开了银田寺,但农运星火已在银田寺镇点燃,渐渐在湘中大地形成燎原之势,继而席卷三湘四水,波及江南多个省份......

毙杀劣绅黑手高悬霸主鞭

转眼,民国十六年春。

霹雳一声震乾坤,

打倒土壕和劣绅,

工友农友团结紧,

共产党是我们领路人!

北伐战争节节胜利,农民运动在大江南北掀起高潮。湖南军阀赵恒锡被赶下台来。毛先生又回到银田寺镇,他已是国民革命政府的中央委员了,代表国民革命政府来搞农民运动考察的,银田是他考察的第一站。大家称他为毛委员。

白庙里,三十多个分别来自湘潭、湘乡和宁乡三县各乡镇的农会、自卫队代表向毛委员汇报着情况。

“土豪劣绅成立保产党,搞二民主义,对抗三民主义......”银田寺的农会代表反映。

“什么叫二民主义?”毛先生问。

“二民主义就是只讲民族、民权,不要民生......”代表解释道。

“不要民生怎么行?不要民生,就违反了孙中山先生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原则,什么二民主义,这是对三民主义的背叛,我们要坚决斗争”。毛先生的话语带着睿智和果敢。

“我们乡的农民运动搞得不如别的乡好,农会委员中都是贫农......”来自宁乡县的代表说。

毛先生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说:“在乡村,贫农是革命的主要力量,但要注意团结问题,要团结大多数人,这一点,银田寺的农会就做得好,以后你们在选举委员中,也要有中农......

“团防局长汤峻岩人多枪多,他对抗农会,勾结县府,逮捕平粜济民的农运骨干欧二宝,我们乡的自卫队、雪耻会也去打过两次,但力量悬殊......”银田寺自卫队代表继续汇报着。

“汤峻岩这个人我早就知道,血债累累,民愤极大的。农民武装要加强联合,推翻这种地主武装,打击土豪劣绅的气焰!”毛先生向代表们作出了指示。

银田寺党支部发出了联合号召,镇内各乡的农民自卫队聚集起精英力量。

这是第三次攻打团防局了。在毛委员的亲自组织、指挥下,一支上千人的自卫队将汤峻岩的团防局围了个水泄不通,几十个团丁吓得屁滚尿流,缴械投降,但这天活阎王汤峻岩刚也是命不该绝,他那天刚好不在局里,侥幸逃脱。

“绝不能让这个恶魔成为漏网之鱼!”自卫队发动各乡民众布下天罗地网,不肯放过这个恶人。

一个外出串亲戚的乡民回来,带来了汤峻岩行踪的消息:“那家伙住在宁乡县的一个姘妇家”。自卫队立即派出精干队员星夜出击......

宁乡县郊外的一所宅院里,灯光昏暗,汤峻岩与小寡妇正做着春秋大梦。自卫队员越过墙院摸了进去,这个活閰王来不及作任何反抗,就被从床上揪了起来,捆个结实而后塞进麻袋,几个队员轮流抬着,天不亮就回了银田寺。

公审大会在白庙内举行。会场红旗翻飞,“打倒土豪劣绅汤峻岩”、“三民主义万岁”等标语清晰醒目,身背大刀、手持梭镖、纠察棍的自卫队员一个个威风凛凛。

大坪上聚集了方圆数十里的村民、市民,一双双愤怒的目光紧盯着汤峻岩。这个平日里耀武扬威的“活閰王”,戴上三尺高多的白纸帽、挂着两尺多宽的厚重木牌,双手反剪、五花大绑地脆在地上。

乡民们一个接一个地上台控诉着汤峻岩的罪行,接着,毛委员双手叉腰,向民众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说:“工农大众就是要团结、武装起来,以革命的暴力对抗反革命的暴力......消灭土豪劣绅,建立一个耕者有其田、劳动者能得食、没有压迫和剥削的社会......大家都要齐心团结,搬掉我们前进路上的拌脚石......

公审会后,自卫队员押着汤峻岩在河岸几条街上游了个遍,一个个石头砸得他鼻青脸肿,游行结束,自卫队要把汤俊岩押回白庙关起来的,然而,许多愤怒的民众聚集庙内不肯散去,他们要求处死汤俊岩,场面一失控。

不知是谁一声吆喝,数十名民众手持石块蜂拥而上,一些自卫队员也伸出援手,纠察棒、石块一齐向恶霸的头上砸去,牙齿象熟透的苦瓜籽一样掉落,地上一摊血污。

那个场面的很长时候还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说词,觉得有些血腥,但也让人兴奋。人们都说:“恶人就该恶报呀,坏事不能做得太多了”、“他杀的人太多了,他手下冤死的人太多了呀”、“人行恶,天有眼,不是不报,时间未到,时期一到,立即就报”。

北阀受挫革命星火永不灭

秋天。风云突变。

被推翻的赵恒锡不甘心失败,从山西军阀吴佩夫那里借来救兵。白匪军是吴佩夫部下叶开鑫带领的军队,他们进攻长沙,遭到唐生智带领的国民革命军迎头痛击,叶开鑫兵败,一路溃逃到银田寺镇,想经银田寺逃往湘乡。

银田古镇,白匪军杀人放火,抢劫作恶,所到之处一片狼籍。

山西有个叶开鑫,

带的一群强盗兵,

哪日他去上火线,

红炮籽打穿他的胸。

街头巷尾,传唱着这种的顺口溜式的民谣,诅咒着可恶的白匪军。

唐生智率领的革命军一路追击匪兵来到了银田寺,部队在街上驻扎下来。北伐军纪律严明,亲民爱民,深受百姓拥戴。

一位革命军团长带着警卫住在四亩街的银铺里,老板娘为他递茶时有过正面打量,看那官员也还和气,对他道:“长官,不知是你未曾休息好还是怎么的,我看你印堂青黑,神光昏散,如果没有别的原因,你近来肯定就得当心一点了,怕招凶的呀.......

团长并没有生气,而是笑了笑说:“谢谢这位嫂子提醒了......

次日清晨,一个妇女带着孩子到对面的药房买药,惟一的银元被验出是赝品,药店老板拒收,她来到银铺请求鉴定。

“的确是假的呀,嫂子”。银铺老板将银元吹了吹,又放在耳边听了听,没有听到那种咝咝的响声,于是实情相告。

“这银元我是卖掉一担谷子才换来的呀,伢崽生病了,实在没有钱呀”。她嚎啕大哭起来。

“我也是小本经营,这年月里日子很难的,我拿几个铜钱先给你去买药吧,给孩子看病要紧”。银铺老板从钱屉里摸了几过铜钱塞到她的手中,叹了口气。

哭声惊动了里屋休息的团长,他走了出来问明原因,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银元来:“大嫂,你把那只假银元给我吧,我这只是真的,你拿去.......

“好人呀!好人”。在场的民众连声赞叹。

革命军与军阀部队展开激战,银田寺内,成百上千的自卫队员和市民们自觉组织起来,成立向导队、宣传队、敢死队、担架队、运输队,队员们穿行于枪林弹雨中,协助革命军打击白匪军。

那次战斗以革命军大获全胜而结束,团长凯旋时再次路过银铺,手里拿着一个凹型的银元,正中有个小破洞,四周有些拆裂。团长告诉银铺老板:“大哥呀,谢谢你家夫人啦,这只假银元救了我的命,你家夫人真是了不得喽。”邻居们看了,无不称奇。

“打了大胜仗,我也感谢你们这些民众对我的支持喽。只有将全国的反动军阀都消灭,国家才能真正地太平,民众才能安居乐业”。团长继续慷慨陈词。

北伐军节节胜利,银田寺镇民众的血液为之沸腾着。

人们盼望着革命胜利,能够如毛先生所说的那样,建立一个民众自己当家作主的国家。

冬,来的很早,格外地冷。

国共两党关系破裂,国民党右翼抛弃了孙中山先生“联俄联共扶助工农”政策,蒋介石在上海发动“4.2”反革命政变,镇压工人和农民运动,2月,大军阀许克祥在长沙发动了“马日事变”,共产党人的鲜血染红了湘江两岸。

由于交通的不便,消息是迟迟传来的,有如晴天霹雳。古老的银田寺再次掀起了血雨腥风。

土豪劣绅又抬起了头,他们组成的“挨户团”封锁了村口街道,闯门入户地搜捕着共产党人和农运积极份子。毛新枚,庞叔侃,钟志申,毛福轩,蒋梯空,毛咏辉,毛贻春,张春辉,等十多个共产党人和农运领袖先后遇难。被捕的民众成百上千。

“哐,哐,哐”!伴随着杂乱的的锣响,几位共产党人被捆绑着在河岸的各条小街上游斗,而后被押至河边的沙洲上。

挨户团的头子粗着脖子大声叫嚷着:“父老乡亲们,这就是过激党的下场!自古以来造反都是没有好结果的,你们不要受再他们鼓惑了,谁再要敢犯上作乱,就跟他们同样的下场”!

冷飕飕的北风吹得人不住地打着寒颤,刑场上围聚的民众心怀愤怒却沉默无言,几位共产党人在“打倒国民党反动派!共产党万岁”!的口号声中慷慨就义......

幸运的是,很多的共产党员、自卫队员在民众的掩护下逃了出去,他们加入了毛先生领导的工农义勇军,在浏阳文家市举行了秋收暴动,举着红旗奔向江西井岗山……

还有一些共产党员和农会骨干,在各种关系的掩护下作为革命的有生力量潜伏下来,在白色恐怖的岁月里,坚持地下斗争。

石伢子——润之——毛先生——毛委员!这位深受民众拥戴的优秀的青年革命家离开了他的故乡:湘潭县银田寺!

赤子远行,一腔热血,漫漫征途,出生入死,为国家,为民族,为人民,执著探索,追求真理,不屈不饶,勇敢向前!

青山含烟,河水叠浪,诉不尽别恨离情,吟不尽牵挂幽深,唱不尽思念悠长.......

(四)银田抗战群英传

一九三六年西安事变,国共合作,形成抗日联合统一战线,一九三七年七.七沪沟桥事变,“东北沦陷,华北沦陷,中国危急”!

“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皆有抗战守土之责”。抗战的烽火燃点着中华大地,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儿男十万兵。

八年抗战,苦难而激情的岁月,银田寺万千民众,积极投身伟大的抗日救忘战争中,这里有共产党领导的游击队,也有国民党领导的义勇救国自卫队,银田古镇成为抗击侵略者的游击战场。英雄的银田人民,以视死如归精神用鲜血和生命谱写出“精忠报国”的绚丽篇章,永载青史。

中共特派员来银田

从一九三九年至一九四一年,湖南成为抗击日寇的主战场。保障军需供给,补充死伤兵员,都是十分紧要的任务。

周礼和周震两个年轻人上了码头,各持了一根同样的烟斗;倚着老石桥栏眺望远处山影,澎湃的心潮有如桥下揣急的水流。

“先生,你们是外乡人吧?”桥上来来往往的的人流中走出一个来人,与兄弟俩搭讪,他们不约而同地注视着来人的脸庞。这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熠烁的目光,结实的身板,一看就是个精明干练之人。

“是的,我从北方来,刚刚下的船”。说完,周礼将手中黑亮的大的烟斗晃了晃。

“哦,走亲戚还是看朋友”?来人轻声问道,边说边用手指在鼻翼边搓了一下,接着用手掌又抹了抹下巴。

“我是来找一个老朋友的”。周震收了烟斗,将小手指塞入耳朵,漫不经心地掏着。

“你的老朋友也许我认识.......

“他叫向老大......

“我就是,随我来!”

约定的暗号是相符的,几句简单的对白之后,周礼周震二人便跟着来人同行。

如意乡,一座背靠青山的宅院,看得出这是一个中等富裕的人家。周礼和周震在这里安下身来。

“等了很久,盼了很久呀,同志”!

“辛苦你了,同志!”

三人同时张开了手臂,紧紧相拥在一起。

宅院的主人叫向保生。周震到来之前组织上就告知了关于保生的情况:大革命时参加农民自卫队,是没有公开的党员,现在是银田寺地下党委书记......

“我叫周震,他叫周礼,我们分别中共省委和湘潭地委的派遣来到银田寺。协助你们重建党的组织,发动和领导群众积投入抗战......

周震简单地作了形势和任务的概述。

“我明白了”。向保生说。

接着,他将了解的一些情况告知周礼和周震:大革命失败后,这里有很多党员和农运骨干都跟润之走了,但也有一些人接受组织“长期埋伏、积蓄力量、以待时期”的指示留了下来......

保生详细地述说着这些年来他的地下工作情况。周礼和周震俩认真倾听,并不时地点点头。保生又告诉他们:“上级是派你来开展抗战领导工作的,为了你们工作的方便,我已为你们在私塾联系了教书的工作。以这个工作为掩护,能够走乡串户了解情况......”

听到保生周到细致的安排,周震深感保生头脑的精明。

在周礼、周震为首的银田中共地下党组织的发动和领导下,银田寺的抗战支前工作有声有色地开展起来。

街头是五颜六色的横幅和标语,学生们手捧募捐箱手持喇叭筒,高喊着抗战的宣传口号,就是几岁的小孩子外出,手上也持着红色小纸旗。

乡公所前贴着征兵令,“三丁抽一五丁抽二”的条令是硬性规定的,一个个应征人员的名字赫然榜上,青年陆续前来报名。

祠堂里,院落中,妇女们纺纱织布绩麻纳鞋底,她们纺的纱又均又细,纺成一大篮纱球,送到织房去织成布匹。大家知道,布匹军鞋是前线最急需的物资。

许多村民家已吃了数月的红薯和红锅菜了(没放油的菜),来春的种子粮都交了军粮。

父母别儿妻别郎,

男儿持枪上战场,

上了战场不思家哎——

不灭东洋不还乡

......

这是流传在街头巷口的一首“出征歌”,听来就让人觉的悲壮。

菊生送子出征

菊生和四贞有三个儿子,按照抽壮丁的指令,他们的一个儿子要去应征。

四贞娘家的侄儿来了,是她大哥的长子,叫海秋,远远地就向姑母打着招呼。

四贞放下手中的活儿,招呼他进屋:“海秋,今天有空舍得走呢”?

“姑妈,我要去当兵了,特来向您告个别的。”海秋说。

“海秋,你也要去当兵?到哪去当兵呀?”四贞问道。

“姑妈,江西的细叔到了北边,给我捎信来啦,我决定到那里去。”

“你细叔?他不是大学毕业以后在城里教书吗?”

“他去年就没教书了,和大学的几个同学一起去北边了呢”。海秋小声地说。四贞怔怔地望着他。

海秋又说:“现在抗战非常时期,家里兄弟多的都要抽人去打仗,我有三兄弟,前次来指令,父亲看二个弟弟还在读书,我又要做生意,就出钱买着别人替去,没过二个月指令又来了,所以我决定自己去当兵。

“唉,也是没办法的,这兵荒马乱年月,你要多保重……

侄儿吃过中饭离去,四贞伤心起来。这是她哥哥最痛爱的儿子。

但最让四贞心神不安的是:连日来,菊生没有在家打点生意,也没去会馆处理事务,他一大早就出了门,晌午过了还没回家。

太阳快落山了,四贞做好饭菜,坐在桌旁,顾盼着丈夫的身影。

菊生进得门来长吁短叹,四贞起身欲言又止。

菊生说:“我今天去乡公所了,想就儿子当兵的事情通融一下,可他们不答应呀,没办法呀,儿子,手板手背都是肉,我情愿自己去拚了这把老骨头呀……

菊生和四贞的三个儿子,两个已经成年了,老大叫先立,读书在外,老二叫先明,长期生病在家。老三叫先亮,还是个不知世事的孩童。先立是酷似父亲风范的,读过私塾后上了公立完小,还练了些拳脚功夫,十五岁考入县城中学,品学皆优,还是学校的田径冠军,菊生期盼他能多读书,有出息,以后支撑门户。先明患的肺痨,经常咯血,听一个江湖术士说要结婚冲喜,不然十八岁前性命难保,菊生就花钱给他娶了个乡下媳妇,没想到病秧秧的身体却也做了父亲,得了一个男孩,四贞为他起名叫“健强”,希望他能健康强壮。

国破山河碎,家国总相连。抗日救亡义不容辞,这个道理菊生是懂的,但让哪个儿子去当兵,对菊生和四贞来说确是一件很犯难的事,商量来商量去总是没得个好结果。

先明从里屋走了出来,对父母亲说:“爹妈说的事情我都听到了,就让我去当兵吧,大哥正在读书,家里培养他也花了很多钱,再说他还没成家,若是战死连个后都没留着。我这个身子,只怕不去当兵也拖不过几年的,不如让我死到前线去好了,为国为家,死而无憾,只是我走后要请俩老照顾我的妻儿,将来就让他们替我在您俩老面前尽孝吧……

“儿子呀,你这个样子哪能去当兵呀,只怕没有上前线就死在路上了!”四贞听了先明的话,放声大哭起来。

“还是让先立去吧!”菊生艰难地作出了决断。

接到父亲的信,先立从县城赶了回来,同行的还有二个同学,一个叫沈岳武,是菊生盟兄的儿子,另一个是娄底人,叫林庆云。

知道先立要去当兵打仗了,四贞哭得象个泪人儿。菊生是婚后就没进过厨门的,这天是特地下厨为三个小青年做了饭菜。

红烧肉是先立平时最爱吃的,尽管肉的价格很贵,菊生还是买了一个大猪腿,烧炖好端上桌来热腾腾的。

临行前,三个小青年决定结盟。他们提了菊生的酒壶,又拿了三只菜花大碗来到街头路口的沙地上,各自挖了泥土堆成小“冢”,捡根树枝插上。报过生辰,敬了天地,斟了血酒,三人齐齐发誓:“倭寇不灭,誓不回家,同生共死,马革裹尸”。誓毕,叭的一声,酒干碗碎。

菊生是站一旁看得真真切切的,默默含泪;异地生存,这一辈子多少次用这种方式结盟交友呀,而今天三个小青年的盟誓,比起自己经历过的那些场景却要悲壮得许多。

四贞没有出来为儿子送行,临别时菊生突然提出要给儿子改个名字。似乎所有的悲伤转而化作的是悲壮,他郑重地为儿子正了正衣襟,话音也渐渐地变得铿锵起来。

“儿子,爹娘为你取名一个立字,实指望你早些长大撑立门庭呀,如今你十八岁年龄本应还是读书的时候,但生逢乱世,日本鬼子入侵呀,逼不得已你要去当兵打鬼子,离开了,你就不再属于我和你娘了啊!我来给你改个名字吧,就叫一诚吧,一诚,就是要你一心一意,忠诚报国!”

看到这个场景,不少送行的街坊邻居都动容落泪。

过了差不多大半年,先立来信了,他没有辜负家乡父老的期望,在师部担任警卫员,参加了著名的吴淞口战斗,立了大战功;师长见他机灵勇敢又有文化,推荐他到江西莲花町陆军军官学校,那可是有名的军校,蒋经国先生亲任校长的,蒋家嫡系的。

军校读书一年多,前方战事值紧,一诚提前毕业,又带兵上前线打仗了,相继提拔为连长、营长、团军需主任……

菊生为他的儿子深感自豪,逢人就述说儿子打日本鬼子的事迹;家里的正堂上,挂着国民革命政府颁发的“革命军属”的牌匾,四贞每天将这块红漆的木牌擦得干净闪亮,而后在堂前的几案上点燃三柱清香,久久地虔诚叩拜,她祈求的是儿子的平安。

先立一走就没回过家,也很少回信,一天,他寄来一个礼盒,里面是一匹深蓝纺绸,一盒龙眼肉,还有一张照片,二十多岁的儿子英俊潇洒:骑在马背上,两腿紧夹着马肚,一手抖缰,一手握枪,好不威风。

菊生却似乎感觉到与这个儿子的缘份不多,请隔壁的裁缝师傅用纺绸为自己和四贞各做了一套衣服,试过以后,连同照片一起收藏起来。

先立当兵去后的第三年,先明终未逃脱病魔的魔掌,留下二岁多的孩子和年轻的妻子离开人世。白发人送黑发人,菊生四贞倍感凄凉,一家孤寡老小在痛苦和绝望中挣扎。

“你现在只有两个儿子了,你想点办法让先立回来吧?”好心人这么劝说他。

“国难当头,先立在部队上已经锻炼出来了,就让他为国效力吧”!

一年以后,菊生和四贞再没有了先立的音讯。

黄昏,四贞踮着颤微微的小脚,站立在街头的马路边凝视远方。昨夜她又梦见了她的先立,还骑着高头大马。儿子总让她牵肠挂肚。

“阿婆,回去吧,别受了风寒呀。”菊生说。

“阿公呀,先立怎么还不回来呀?”四贞说。

“会回来的,我们的儿子好孝顺呢,他说过打完仗一定会回来的。”菊生劝慰妻子。

“昨天我到庙里烧香去了,求了一支签,解签的人说,只怕儿子难回来了。”四贞将手里捏着的签文交给菊生,泪珠顺着腮帮滚落。

“千里来龙到此间,绿水青山尽循环,若非天公来保佑,铁砚磨穿难返还。”签文上写着这么几句隐语。菊生的心情异常地沉重。

“就算他真的死了,也是为了国家。”菊生对四贞安慰着,将她扶了回来。

直到抗战胜利,菊生和四贞也没等回他们的先立。

(菊生和四贞分别于五九年和七五年逝世,带着对儿子的念想,他们入棺时都穿着先立寄回来的那匹蓝纺绸做成的衣裤。他们的故事,只是那个时代千万个家庭的缩影。银田镇内几乎每家每户都有抗战出征的热血儿男)

成满姑出家

郭先生家前几日办了丧事,他家少爷为抗日“光荣”了,乡公所派人来颁发了抚恤令,门口的白纱灯还没有摘下,家里来了不速之客,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

进得门来,姑娘双膝跪倒在先生与夫人面前,自我介绍道:“我姓成,家住长沙,与您家少爷是同学,我们是定了终身的,几天前得知他光荣了的信息.......

郭先生家在镇上算得上比较宽裕,祖传中医,开了诊所兼药房,少爷早早去了省城读书,读的医学专业,学的西医,希望以后帮父亲一起将诊所做出更大的名气来,然而大学没毕业,就跟着同学们上前线了,战地很需要医生,没想到上去不久就被鬼子的飞机炸了。

“我儿子战死了,他在学校时和你谈了对象,但从没对家里提及过的,我也相信你是清白人家的姑娘,这战争年头,死人都是很寻常的事呀,姑娘,你何苦误了自己终身呢?”郭老板对姑娘有些爱怜,强忍着悲痛劝说着她。

“他上战场之前,我就在他面前发誓了,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今生不嫁他人.......”姑娘大哭着,态度很是坚决。

邻居们见了也很感动,对郭老板说:“看来这姑娘与你家少爷感情还真是很深,看在她这种诚心上,你就成全了她吧,你以后就把她当成闺女看,也算给她一些安慰,日后她想通了,遇着好人家,你再让她嫁了......

郭老板夫妇觉得言之有理的。于是改白换红,为儿子办起喜事来。

成亲这日,阵阵鞭炮响起,成姑娘身着喜妆,凤冠霞帔,胸前别了一朵白花,怀里抱着写有丈夫名字的木牌,拜了天地,拜了高堂,成姑娘将灵牌端正地摆放面前,深情地拜了一拜,喜娘将她送入洞房。

街坊邻居都围了过来道贺,称赞着姑娘的贞义节烈.......

姑娘住了几日,郭老板夫妇将姑娘叫到跟前,说:“姑娘呀,我知道你爹妈能培养你上大学读书,家境一定是不错的。你也一定是个有品德有才华的知性女子,爹妈生你养你这闺女多不容易,知道着你的事情也一定很着急。现在我都成全了你的心愿,今后你就只当是我们的亲闺女了......没有梧桐树,难留凤凰鸟,即算你心里惦着少爷,他也不能起死回生了呀,姑娘,你还是回城里去,孝顺爹娘,想少爷了,就来这里住住......

成姑娘回城后三个多月又来了银田寺,她是来向郭先生夫妇告辞的,一袭青衫,头上青丝也脱了,光秃秃的头皮上烧了戒疤,姑娘说:“娘家逼我出嫁......

“姑娘呀,你娘叫你找人家,都是为你好呀,你这是何苦呀?你实在不愿意,我还为你作主呀,你是我的媳妇,你是我郭家的人......”郭夫人拉着成姑娘的手,泪如雨下.......

成姑娘还是在南岳出了家,医院当儿科医生,终身未嫁。

沦陷的日子

一九四四年八月。

长沙、湘潭相继被日寇占领,居民们都往山区疏散,银田寺出现难民潮。

云湖河上,一队队木船满载逃离的难民和物资,河中船上荡桨撑篙的船工、水边推船拉纤的纤夫一个个手忙脚乱,汗流如雨,小河两岸人山人海。

太阳正午,天忽地暗了下来,空顶响起一阵紧似一阵的闷雷般的轰鸣声,人们抬头看去,鬼子的飞机沿河床成群结队飞来,似乎只有小木楼的屋脊那么高,蜻蜓形的机身上贴着太阳“膏药”,连机仓里飞行员的脸都似乎看得清楚。惊恐的人群立即炸开了锅。

成串的炸弹、燃烧弹“白鹭屙屎”般地投落下来,在密集的人群中开花,机枪突突突地响着,不停地对着人群扫射。河水溅起冲天的血色水柱,河岸燃烧的房屋烈火熊熊映红半空,船夫、难民死伤不计其数,求救声,嚎哭声,呼天呛地连成一片,紧接着,鬼子的骑兵、步兵气势汹汹杀来,机枪、火炮,响个不停。

“沦陷了!日本鬼子来了!”惊恐的人们缓过神来,开始慌乱地向四周郊野奔逃,滚滚人流拥挤不堪,互相踩踏惨不忍睹。

街上的商家来不及关上店门,拖家带口随着人群没命地跑了出来,枪声仿佛在脑后响起,子弹似乎追赶着脚后跟。鬼子兵虎狼般地嚎叫着、狞笑着,许多年老的小脚女人腿脚越来越不听使唤,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数百名没能逃得脱的老弱妇孺一起被集中赶到白庙里,骑着高头大马,斜跨战刀的鬼子司令官岛田神气活现,站在人群前叽哩哇啦地叫唤了一通,汉奸翻译点头哈腰述说着训话的大意:“太君说,中国太落后了,中国人太愚蠢,皇军来到中国,是要建设大东亚共荣圈,王道乐土!大家都要遵守皇军的秩序,谁敢反抗,通通的死啦死啦的!”

“哇!”一个不满三岁的孩子惊恐地哭叫,母亲慌忙用去手捂孩子的嘴。凶神恶煞的鬼子兵走了过来,从母亲的怀抱中抢过孩子抛向空中,锋利的刺刀向上一举,孩子的肚肠和鲜血顺着枪杆流了下来……

鬼子魔鬼般的狞笑着,孩子的母亲惨叫一声昏厥倒地。人们不忍看这悲惨的一慕,纷纷低下头来,心里却恨的咬牙切齿,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

攻占了集镇,鬼子继续向四周村庄进逼。

柴口冲,数百名村民被集中一起机枪扫射,未死之人全被刺刀戳死,有的人身中数十刀,挣扎在血泊之中。

龙坑岭,数十人被抓在一起用刺刀捅死,未死之人也被活埋。三百余人被枪杀。

小冲山,鬼子命令十个手无寸铁的村民排成一条直线,一颗子弹贯穿八个人的胸堂,另两人被刺刀挑死。

银田镇附近的朱石桥、石湖塘、鳌石、永义等数十个村庄,鬼子所到之处奸淫掳抢,杀人放火,村民死伤无数。

连续劫掠屠杀了数天,岛田司令带着二百多的鬼子中队和数十名伪军在银田镇驻扎下来,在与宁乡接壤的蒋家池子建了警备司令部。

白庙驻扎的是近五十个人的特务中队,庙内传来一阵阵惨叫声,鬼子把抓来的一个个“反抗份子”有的挖眼割舌、砍手剁足、活喂狼狗,有的当成活靶子练刺杀,白庙这个佛门圣地变成人间地狱。

红庙里驻扎着鬼子的后勤和督察队,关押着数百被抓来的“苦力劳工”和几十个“慰安妇”,鬼子毒打劳工,强暴妇女。从武汉大学抓来的三十多名女大学生和一个女教授及她十二岁的女儿被充作慰安妇,女教授是留学过日本的,会讲日语,八个鬼子当着她的面强暴了她的女儿,她跪了下来用日语向鬼子哭求也无济于事,一地鲜血让她痛不欲生,悲愤中碰墙而死。夜深人静,几名不堪侮辱的女子解下裤带在窗楞上上吊自杀。

小冲山,一位九岁的少年看到母亲被轮奸,大声哭喊着:“你们别再害我的母亲了呀!你们是畜生呀!是魔鬼呀!”一个鬼子将他双手捉住,另一个鬼子狠劲地抽着少年的嘴吧,嘴角鲜血直流,当鬼子松开手的时候,愤怒的少年冲上前去拖过一个鬼子的手臂狠劲地咬住,惨无人道的鬼子用刺刀将母子俩捅死,尸体丢弃路旁,而她十七岁的女儿躲在不远处的芦苇里,亲眼目睹着这一幕却不敢吭声,食指上留下自己牙齿的深深咬痕......

晒场上放着的一架车谷子的风车让鬼子们很好奇,一个鬼子摇动风车,出风口的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无聊的鬼子竟然从旁边人家捉来一个二岁多的孩子倒吊在枪尖上,一个鬼子挑着孩子放到出风口,另一个鬼子使劲地摇着风车,孩子起初哇哇大哭,鬼子却哈哈大笑着。渐渐地哭声变小,在惊恐和折磨中,幼小的生命终止呼吸。

被抓作苦力的劳工命运十分悲惨,从早到晚被驱赶着修筑炮楼工事。十多个小时的劳累,吃的是猪食一般的稀饭清汤,夜里是水都不给喝的,被关在黑暗的房子里,为了防止他们逃跑,还将每个人的手臂用铁丝绑了串在一起,地上铺的乱草,臭虫蚊子老鼠的袭扰使人无法入眠......

六十多岁的云伯被抓了苦力,连续十多天的劳累使他病倒,手臂上的伤口发炎露出森森白骨,倒在坚硬的地面上无法站立起来,鬼子仍逼他上工,枪托皮带打砸着他的身体,痛得他狠劲挣扎,也牵扯得所有人痛叫起来......

五十多的章伯本是生意人,手无缚鸡之力却被抓了苦力,肩上的担子压得他直不起腰更无法行走,鬼子兵狠命地抽打着他。夜晚发了高烧,章伯无力地呻吟着“水,水,水......”鬼子兵挑来一担水,用力泼洒在他的身上,也呛到了他的嘴巴鼻耳之中,老人痛苦地咳了起来,鬼子上前狠劲朝他踢去,直至他再也无法动弹.......

一个个苦力被折磨得骨瘦如柴,一个个苦力被打死、枪杀、活埋,尸骨成坑。

鬼子在镇内龙坑岭、狮子山、紫木岭、侧家山、白石坳、雨堆岭、楠竹山、许家坝等交通要道和制高点上设立了据点,深深的战壕和坚固的碉堡,周边密布起铁丝电网......

宁死不屈显气节

经历了近二个月的血腥镇压和搔扰,鬼子开始做起“安民”来,他们要在镇上建立维持会。

年近七十的何海清先生是原国民党军长,因病退隐银田寺,是银田镇内很有名旺的士绅,早年支持过农民运动。

岛田司令带着汉奸田翻译来到他家,海清军长就猜想着他们的来意。岛田司令进得门来,就站在厅堂里哇啦哇啦了一通,

“皇军在这里驻扎下来了,不再扰民,知道先生德高望重,请先生来出任维持会长,协助皇军搞好一方治安管理,共建王道乐土......”汉奸田翻译述说着岛田司令的话意。

“司令阁下,老朽因身体有病,早已退出军界,也没有从过政,现仍在吃药调理,司令的好意我心领了,所托之事,实难担当,还请见谅......”海清军长说罢剧烈地咳嗽了一阵,接着是气喘嘘嘘。

见海清军长不肯应承,岛田司令派人守在他家,海清军长只得继续绝食装病,二天里水米未进,气息奄奄之中,他的侄儿来到家中,肯求鬼子准予带他离家治病,医院救治三天,海清军长一去未归,日本鬼子恼羞成怒,离去时一把火将何海清军长家宅化为灰烬。

凌高先生毕业于国民党武汉中央军事政治学校并曾在军队任职,离开军界后在朋友的引荐下当了银田寺的镇长。

有消息传来,鬼子叫何海清军长出任维持会长的计划落空,就将主意打到了凌高先生的身上,凌高先生苦思无策,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夫人劝他:“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于是,他带领全家连夜逃到邻县的亲戚家中。

鬼子抓到他的邻居逼问,得知他的下落后将他抓捕并要处死他,凌高先生只得假装投降,应承出任维持会长,在上任途中乘其不备逃脱,远走他乡,他的家人却惨遭日本鬼子杀害,房子也被烧毁。

两次任命维持会长失败,岛田感到大丢面子,也明白了银田寺民众的气节;维持会成立期限在即,他心生一条诡计来。

原乡公所长汤敬徇,是大革命时期被农民镇压的汤峻岩的侄子。别看这叔侄俩一脉同宗,却是完全的不同性格。他儒雅英俊,还娶了位貌美贤惠、知书达理的夫人,名叫赵宇婧。

吃过早饭,敬徇家来了客人,是他住在银田寺的表哥,表哥是到他家来下喜贴的:“儿子结婚了,请叔叔全家莅临!”

“恭喜恭喜呀,应该来庆贺的”。敬徇应承着,心里也有些纳闷,这年月兵荒马乱的,表哥家怎么还大办喜酒?但见表哥亲自登门,也就只能答应赴宴。

走到离表哥家不远处,敬徇即向路人打听情况,得知表哥家并没有办喜事的迹象,心知不妙,正想转身离去,岛田司令带着卫兵围了过来。

岛田阴险而得意地说:“哈哈,敬徇先生,我久候多时了”,说罢不由分说,将他老鹰抓小鸡一般地捉了,直接带往白庙会场。

会上,岛田司令叽里哇啦,汉奸田翻译鹦鹉学舌,一阵大东亚共荣的鬼话后,卫兵将汤敬徇推到台前,按坐在正中的席位上,岛田宣布:“我任命汤敬徇先生为本镇维护会长,大家欢迎!”

几声稀稀落落的掌声后,汤敬徇仍一言不语,岛田司令凶狠的目光瞪着他,田翻译在他的耳边警告着:“别不识抬举!”汤敬徇无奈地站起身来,点了点头以示应承。

散会,汤敬徇转程路过表哥家,表哥早早等在门口,万分歉疚地说道:“老弟呀,实在对不起,都是他们逼的呀!我不干,岛田司令就要杀了我全家,我实在是抗不过呀”。汤敬徇也不好过多责怪,只好唉叹着离去。

回到家中,汤敬徇禁不住大哭起来;想到叔叔汤峻岩的下场,想到日本鬼子的凶残,他对夫人说:“这个会长我若去当了,今后也会是死,我若不去当,也不过是一死。我不如现在死了算了,还能留得一个清白呀”。于是,他拒绝到维持会上任。

岛田来到他家,汤敬徇躲了起来,夫人赵宇婧出来应付,看着徐娘半老风韵尤存的汤夫人,岛田顿起兽心,他吩咐卫兵将她带走,同时向邻居留下话来:“你们告诉她的丈夫,限他两天内维护会上任,如若不依存,他的老婆就死啦死啦的!房子也火啦火啦的!整个村子都火啦火啦的!”

这事情让中共地下党组织得知,觉得何海清军长和凌高先生的气节让人感动,但悲惨的结局却很让人揪心,而现在,汤敬徇先生又面对了这个情况......

“尽管他们是国民党的人,但看得出他们都有爱国之心,不能让悲剧再重演”!向保生决定派人去做汤敬徇的工作。

入夜,空荡荡的房间里,敬徇独坐着,抬头盯着屋梁发呆,手上拿着一根粗大的麻绳。他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敲门声让敬徇晃过神来,但他仍坐在靠椅上没有挪动。倾刻,房门被端了开来,是他素不相识的二个人。一个站在门外把风,另一个步入房中站立他的身边......

站在汤敬徇身边的人轻声说道:“敬徇先生,你的爱国心我们都知道,但千万不能用自杀来对付日本鬼子”。

汤敬徇有些惊恐地看着来人:“你们是.....?

来人说道:“我是中共银田区党代表”。

听到共产党几个字,汤敬徇“啊”的一声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说道:“日本鬼子逼我去当维持会长,当汉奸,我知道那是要留骂名呀,我死也不会去干的,你们放心”!

“先生莫怕,安静一些听我来讲,我们不是要来找你麻烦的。人固有一死,但要死得有价值。你的叔叔虽然是被我们共产党处死的,但那是他与人民为敌的结果,但你不是他那样的人,大家都知道的,我们心里也有数。我们崇敬你”!来人的话,让汤敬徇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我们将很快组织起抗日武装,消灭日本鬼子,你要坚强一些,留得青山在!”来人接着告诉汤敬徇。

敬徇默不作声。

“对于你这个人,我们很了解,你就去当当那个会长如何?你被逼无奈去当会长,人在曹营心在汉,不要真心为他们做事,将来我们有了抗日武装,还需要作内应的,你为抗日作些工作,将来我们为你作证,共产党是会记你好处的......

来人细心劝导着敬徇,汤敬徇低头倾听着,最后点头应承。

第二天,汤敬徇哭着去维持会上了任,但岛田仍怕他逃走,将他夫人宇婧扣押在司令部并霸占了她。

维持会长人选就这么尘埃落定,岛田司令又开始“聘请”维持会成员。

肖仁杰原是民团队长,岛田任命他到维护会管理户籍,在岛田的威逼利诱下,为了一家老小,他只得去任了职,但又觉得当汉奸对不起祖宗,便改换了姓名。

父亲是位私塾教书先生,信奉着孔夫子的忠义节烈之道,宅院的门楣上,是“书香世家”的石刻。

肖仁杰低着头默默无语刚刚来到家门口,就听见父亲暴跳如雷的吼骂声,“你还有脸回呀?你都改了姓了,你当汉奸呀,我祖宗八辈子都要被人骂了,你这不忠不孝的,真不如去死了的好!家里有绳子,屋外井没有盖,你怎么就不死了呀”。老父亲边骂着边将拐杖把个门板敲得嘭嘭响,肖仁杰知道,他的事情一定是走露了风声,父亲已知道了他去维持会任了职。

“爷老子呀,我真是被逼着,没有办法的事呀,我不干,他们要杀我全家呀,我不也是为着你们两个老人呀”!肖仁杰走近父亲,泪流满面地作着辩解。

“儿子呀,国将无国,何以为家呀?我尊夫子礼教,一世为人师表,敬的是天地国亲师,讲的是忠孝仁义礼智德信,如今却养出一个当汉奸的儿子,你要我有何面目在这个世上做人?你叫我死后又如何面对列祖列宗?我还不如死了!”说罢,老人大放悲声。

看着老父亲悲忿交加的样子,仁杰说:“老爷子呀,我保证不真心为他们办事,不做害人的事,只管一下户籍......

“好糊涂的儿子呀,说什么不真心为他们办事,只管一下户籍,你天天跟那些鬼子同进同出,见了他们要点头哈腰,还不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人家还不指着你的背骂你是汉奸!你走吧,走远些,不要再去帮他们做事了”!老父亲仍是满脸怒气。

“老爷子呀,我若是走了,日本人真是会来杀人的呀,再说现在到处都是日本人的天下,我哪里走得脱呀?抓起来就是个死!你知道不呀?”肖仁杰试图说服父亲。

“畜生呀,原来你还是怕死呀?那你怕死,就让我去死了好!免得活在世上被人指背皮!”说罢,老父亲一低头向堂中的梁柱奔了过去,肖仁杰见状急忙拦住了他。

肖仁杰的心都要碎了。他知道父亲是正直刚烈性情的,他情愿儿子以死明志。肖仁杰见再没有商量的余地,哭着对老父亲说:“老爷子,我不干,我不干,行不?我就走,好不?你别生气了,别气坏了身子呀......肖仁杰向老父亲跪了下来,希望父亲别再生他的气。

两位老人连夜为儿子打点了行装,肖仁杰远走他乡。

次日,一队鬼子找上门来,将房子团团围住,两位老人闻听屋外的嘈杂声,梳理齐整,打开大门,将两把靠椅摆放门口,端端地坐了下来。

“老人家,你儿子哪里去了?快把他叫出来!”一个鬼子上前说道。

“我儿子死了,不能为你们去做事了”。老人说。

“老东西,别不识抬举,违背皇军的意志,通通的撕啦撕啦”!鬼子抽出战刀,在老人面前比划着。

“老朽七十有余,本就是这世上多余的人了,还怕死吗?你们回去吧,我的儿子早已不在家了,是我不让他当汉奸的!哈!哈!哈!”说罢,老人高声笑了起来。

鬼子气急败坏,将一双老人杀害。乡亲们含泪埋葬了老人的遗体,在坟头摆放了“忠烈千古”的挽联。

岛田司令看到“聘请”维持会成员的事情都是如此的难办,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被强逼做了会长的汤敬徇先生。

成敏之和王冬初二人原来在国民党军队中任过职,他们找到汤敬徇报了名,到维持会里管起事来,人们背地里骂他们“狗汉奸”,听说他们还告诉日本鬼子:“街上那个江西会长有些声望,可以把他搞到维持会来......

得到这个消息,江西会长菊生气得暴跳起来:“这些没良心的东西,自己当汉奸,还要拉我去。谁不知道我儿子是抗日军人呀?我能去当汉奸么?以后我死了怎么去见我的儿子呀?这些没良心的狗汉奸,若是让我碰着了,看我不跟他们拚了!”他夫人则感到大祸临头,呼天喊地哭了起来。

哭喊声惊动了隔壁邻居谭满先生,他是中共地下交通员。沉着冷静的谭满先生为菊生出了个主意,菊胡子听罢连连点头,心里万分感激......

当天夜里,街上几个老板聚到对面的饭店里赌起钱来,菊胡子输了银子,又把老婆的金戒指也拿去输了,居然还说要把老婆也赌掉,他老婆闻迅跑去搅了场,与他大吵大闹;天刚蒙亮,菊胡子离家出走......

等到维持会一行人来到菊胡子家,他老婆正做着泼妇骂街:“这个该天杀的呀,赌光了家里的银子,还要把我也赌掉呀,我要去叫我娘家人来,打断他的腿呀,他跑到哪里去了呀”,骂着骂着,菊婶满地打起滚来.......

看到这种情形,维持会的人只好离去。菊胡子在谭满先生的帮助下,在邻县的一个山村住了下来。

赞赏

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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